安徒生童话故事(精选25篇)
在学习、工作或生活中,大家最不陌生的就是安徒生童话故事了吧,以下是小编精心整理的安徒生童话故事,仅供参考,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
这是一个富有的家庭,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所有的人——主人、仆人和朋友——都是高兴和快乐的,因为在这天一个继承人——一个儿子出生了。妈妈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这个舒适的卧室里的灯是半掩着的;窗子上挂着贵重的、丝织的厚窗帘,地毡是又厚又柔软,很像一块盖满了青苔的草地。一切东西都起着催眠的作用,使人想睡,使人起一种愉快的、安静的感觉。保姆也有这种感觉;她睡了,她也睡得着,因为这儿一切是美好和幸福的。
这家的守护神正在床头站着。他在孩子和母亲的胸脯的上空伸展开来,像无数明亮的、灿烂的星星——每颗星是一个幸运的珠子。善良的、生命的女神们都带来她们送给这个新生的孩子的礼物。这儿是一片充满了健康、富饶、幸运和爱情的景象——一句话,人们在这个世界上所希望有的东西,这儿全有了。
“一切东西都被送给这一家人了!”守护神说。
“还少一件,”他身边的一个声音说。这是孩子的好安琪儿。“还有一个仙女没有送来礼物。但是她会送来的,即使许多年过去了,有一天她总会送来的。还缺少那颗最后的珠子!”
“缺少!这儿什么东西都不应该缺少。假如真有这么一回事,那么我们就要去找她——她这位有力量的女神。我们去找她吧!”
“她会来的!她总有一天会来的!为了把这个花环扎好,她的这颗珠子决不可以缺少!”
“她住在什么地方呢?她的家在什么地方呢?你只须告诉我,我就可以去把这颗珠子取来!”
“你真的愿意做这件事吗?”孩子的安琪儿上。“不管她在什么地方,我可以领你去。她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址。她到皇帝的宫殿里去,也到最穷苦的农人家里去。她决不会走过一个人家而不留下一点痕迹的。她对善良人都送一点礼品——不管是大量的财富,还是一个小小的玩具!她也一定会来看这个小孩子的。你以为我们这样老等下去,将来不一定会得到好的东西吗?好吧,现在我们去取那颗珠子吧——去取这颗最后的珠子,弥补美中不足吧。”
于是她们手挽着手,飞到女神在这个时刻所住的那个地方去。
只是一幢很大的房子。走廊是阴暗的,房间是空洞的。这里面是一片少有的沉寂。整排的窗子开着的,粗暴的空气自由侵入,垂着的白色长窗户幔在微风中飘动。
屋子的中央停着一口开着的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年轻的少妇的尸体。她的身上盖满了新鲜美丽的玫瑰花,只有她那双交叉着的、细嫩的手和纯净的、表示出对上帝极度忠诚的、高贵的脸显露出来。
在棺材旁边站着的是丈夫和孩子——是全家的人。最小的孩子偎在爸爸的怀里;他们都在这儿作最后的告别。丈夫吻着她的手。这只手像一片凋零的叶子,但是它从前曾经慈爱地、热烈地抚慰过他们。悲哀的、沉重的大颗泪珠落到地上,但是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沉寂正说明悲哀是多么深重。他们在沉默和呜咽中走出了这屋子。
屋子里点着一根蜡烛;烛光在风中挣扎,不时伸出又长又红的舌头,陌生人走进来,把棺材盖盖没了死者的身体,然后把它紧紧地钉牢。铁锤的敲击声在房间里,在走廊上,引起一片回响,在那些碎裂的心里也引起回响。
“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呢?”守护神说,“拥有生命中最好礼物的仙女不会住在这儿呀!”
“她就住在这儿——在这个神圣的时刻住在这儿。”安琪儿指着一个墙角说,她活着的时候,常常坐在这墙角里的花和图画中间;她像这屋子里的守护神一样。常常慈爱地对丈夫、孩子和朋友点头;她像这屋子里的太阳光一样,常常在这儿散布着快乐——她曾经是这家里一切的重点和中心。现在这儿坐着一个穿着又长又宽的衣服的陌生女人:她就是悲哀的女神,她现在代替死者,成了这家的女主人和母亲。一颗热泪滚到她的衣服上,变成一颗珠子。它射出长虹的各种颜色。安琪儿捡起这颗珠子。珠子射出光彩,像一颗有五种颜色的星。
“悲哀的珠子是一颗最后的珠子——它是怎样也缺少不了的!只有通过它,别的珠子才特别显得光耀夺目。你可以在它上面看到长虹的光辉——它把天上和人间联结起来。我们每次死去一个亲爱的人,就可以在天上得到一个更多的朋友。我们在夜间向星空望,寻求最美满的东西。这时请你看看那颗悲哀的珠子,因为从这儿把我们带走的那对灵魂的翅膀,就藏在这颗珠子里面。”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2
从前有一个恶毒而傲慢的王子,他的全部野心是想要征服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使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他带着火和剑出征;他的兵士践踏着田野里的麦子,放火焚烧农民的房屋。鲜红的火焰燎着树上的叶子,把果子烧毁,挂在焦黑的树枝上。许多可怜的母亲,抱着赤裸的、仍然在吃奶的孩子藏到那些冒着烟的墙后面去。兵士搜寻着她们。如果找到了她们和孩子,那么他们的恶作剧就开始了。恶魔都做不出像他们那样坏的事情,但是这位王子却认为他们的行为很好。他的威力一天一天地增大;他的名字大家一提起来就害怕;他做什么事情都得到成功。他从被征服了的城市中搜刮来许多金子和大量财富。他在京城里积蓄的财富,比什么地方都多。他下令建立起许多辉煌的宫殿、教堂和拱廊。凡是见过这些华丽场面的人都说:“多么伟大的王子啊!”他们没有想到他在别的国家里造成的灾难,他们没有听到从那些烧毁了的城市的废墟中发出的呻吟和叹息声。
这位王子瞧瞧他的金子,瞧瞧他那些雄伟的建筑物,也不禁有与众人同样的想法:
“多么伟大的王子啊!不过,我还要有更多、更多的东西!我不准世上有任何其他的威力赶上我,更不用说超过我!”
于是他对所有的邻国掀起战争,并且征服了它们。当他乘着车子在街道上走过的时候,他就把那些俘虏来的国王套上金链条,系在他的车上。吃饭的时候,他强迫这些国王跪在他和他的朝臣们的脚下,同时从餐桌上扔下面包屑,要他们吃。
现在王子下令要把他的雕像竖在所有的广场上和宫殿里,甚至还想竖在教堂神龛面前呢。不过祭司们说:
“你的确威力不小,不过上帝的威力比你的要大得多。我们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那么好吧,”恶毒的王子说,“我要征服上帝!”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3
嘟嘟是只可爱的小肥狗,每天都过着幸福的生活。不过,有一天,小主人迷上了音乐,房间里摆满了手风琴、钢琴……
“滋滋啦”,小主人又开始演奏那刺耳的乐曲。他倒是练得津津有味,可嘟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开那琴声。晚上,小主人的呼噜声如同打雷一般,嘟嘟睡也睡不着。它心想:都是这些琴的错,自从小主人开始练琴,我都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它走到门外,趴在地上睡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嘟嘟梦到自己坐在一张红色的毯子上,又舒服,又安静。突然,它又听到了那刺耳的琴声。“哗”的一声,一架水晶小提琴出现在它的面前,嘟嘟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啪”,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了,它回头一看,便“汪汪”地叫了起来。原来它撞到了一架比楼梯还长的钢琴。接着,水晶小提琴和钢琴开始自动演奏了,那声音比小主人演奏得还难听。两种琴慢慢靠近,嘟嘟被挤到了中间。“汪”,嘟嘟被惊醒了。
小主人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拉小提琴时,把大家吓跑了,连他最好的朋友也说:“你的琴声好刺耳,你倒没啥感觉,那你知道我的感受吗?”说完,便和大家一起走了,就连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的嘟嘟也不例外。
小主人醒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门外找到了嘟嘟,把它举了起来,说:“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会考虑你们的感受。”
嘟嘟听了,“汪汪”地欢呼起来。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4
来临的巴松管的声音说话,唤醒生命,召唤去接受判决。
“你将到那个魔术般的都城去,你将在那里生根,去体会那里喃喃细语的流水、空气和阳光。但是你的寿命将会缩短,在这个自由自在的天地里能享受的寿命将缩短成几年。可怜的树精,这将是你的灾难!你的向往将增长,你的追求、你的渴望会越来越强烈!树将变成你的监牢。你将离开你的居所,脱离你的本性,飞了出去,和人类在一起。于是你的生命便会缩短到只有蜉蝣生命的一半,只有短短的一夜。你的生命要熄灭,树叶枯萎脱落,再也不会回来。”
这声音在空中这样说,这样唱。光亮消逝,可是树精的渴望和向往没有破灭。她在渴望中颤抖,像发高烧。
“我要去城中之城!”她高兴地喊道。“生命开始了,像云一样膨胀,谁也不知道它会飞向何方。”
黎明时分,月光淡下去,彤云升起。愿望实现的时候来了,允诺的语言变成了现实。
来了一些手拿铁锹和棍棒的人。他们围着树根挖,挖得很深,一直挖到根底下。又来了一辆马车,这树连根带土一起被挖了出来,被芦蓆包上,简直是一个保暖袋;然后它被搬到车上,捆得很结实,它将被运走,运到巴黎去,在法国的骄傲的首都——城中之城生长生活。
在车子启动的一霎那,栗子树的叶子颤抖起来,树精在期待的幸福中颤抖起来。
“走了!走了!”这声音随着每一次脉搏跳动响着。“走了!走了!”这声音震荡着、颤抖着。树精忘记对她家乡的草坪说再见,忘记向摇曳着的小草和天真无邪的春黄菊道别;它们一直把她尊崇为上帝的花园⑩中的一位贵妇人,一位在广阔自由的天地里装扮成牧羊女的年轻公主。
栗子树坐在车上,它用叶子点头表示,“好好过日子”或者“再见”。树精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梦想着眼前将展现出来的那些奇异新鲜而又十分熟悉的东西。没有任何一颗充满天真欢乐的孩子的心,没有任何一滴沸腾的血液会像她去巴黎旅行时那样浮想联翩了。
“好好过日子!”变成“走了!走了!”
车轮转着,远处变近了,落在后面。眼前的情景在变,像云块变幻。新葡萄园、树林、乡镇、别墅和花园出现了,来到眼前,又消失了。栗子树向前去,树精随着它前去。一辆接一辆的火车疾驶而过或相对开过去。火车吐着的云雾变成各种形状。这些形状在讲述火车从哪里开、树精要去巴黎。周围的一切知道、也应该懂得她是要去哪里的。她觉得,她经过的每一棵树都向她伸出枝子,央求着:“把我带上吧!带上我吧!”你知道,每棵树里都住着一个充满渴望的树精呢。多大的变化哟!奔驰得多么迅速哟!房屋好像是从土里冒出来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烟囱像许多花盆,一座挨着一座,在屋顶上排成一排。由巨大的字母拼写成的字、各种各样形状的图,从墙角一直画到屋檐下面,正闪闪发光。“什么地方是巴黎的开头?我什么时候才算到了巴黎?”树精问自己。人群越挤越大,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步行的人和骑马的人挤在一起;铺子挨着铺子;到处是音乐声、歌声、叫喊声、说话声。 树精坐在她的树中到了巴黎的中心。
这辆沉重的大车在一个小广场上停下来。广场上种着树,周围有许多高屋子,每扇窗子都有一个阳台。人们站在那里往下看这棵被运来的新鲜年轻的栗子树,它将栽在这里,代替那棵倒在地上的、被连根拔起的死树。站在广场上的人们微笑着,愉快地望着那春天的嫩绿。那些刚刚吐出芽的老树,枝子沙沙作响,表示着“欢迎!欢迎!”喷泉将水柱喷到空中,又溅到宽阔的池子里,让风儿把水珠吹到新的树上,请它喝欢迎之水。
树精感到,她居住的那棵树被人从车上抬起,栽在它未来的位置上。树根被埋进土里,上面植上了新鲜的绿草。开着花的灌木丛像树一样地被种在这里,还搬来了盆花。广场的中心形成了一个小花园。那棵被煤气、炊烟以及各种令植物窒息的城市空气薰死的被连根拔起的老树被拉上了车,运走了。拥挤的人们观看着,绿荫下孩子和老人坐在木凳上,望着新栽的树叶。而我们这些讲故事的人,则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着这棵从清新的乡间运来的年轻的树,像那位老牧师那样说着:“可怜的树精!”
“我是多么幸福啊,多么幸福啊!”树精说道,“然而我却不太理解、不太能表达我的感觉。一切都像我想的那样,却又不完全像我想的那样!”
四周的房子太高,靠得太近;太阳只能照到一面墙上,而这墙又被广告和招贴贴满。人们在那里站定,造成了堵塞。车子一辆辆驶过,有的轻快,有的沉重;公共马车满载着人,像一幢幢活动房子,飞快地跑着;骑马的人奔驰向前,货车和游览车也要求同样的权利。树精想,这些紧挨着的高耸的房屋可不可以挪开变成天上的浮云那样的形状,移到一旁去,好让她望一眼巴黎和望过巴黎之外的地方。圣母院得露一露脸,还有汶多姆圆柱以及那些吸引了无数外国人来参观的奇迹。
可是,房屋没有让开。
天还没有黑下来,灯已点燃了;商店里的煤气灯光射了出来,我们去巴黎旅行,去看展览会。
现在我们在那里了!这是一次快速的旅行,就像一阵风似地,但完全不是凭什么魔法,我们是借助水陆蒸汽交通工具去的。
我们的时代是童话一般的时代。
我们在巴黎市中心,在一家大旅店里。楼梯一直到最顶端都摆设着鲜花,楼梯上还都铺着地毯。
我们的房间很舒适。阳台的门朝一个大广场开着。那儿居住着春天,它是和我们同时进入巴黎的。它的外表是一棵大栗子树,上面长满了新绽开的嫩叶;比起广场上其他的树木来,它的那套春天的华装是多么漂亮啊!那些树中有一棵已经不再列入活树的行列了。它躺在那里,是被连根拔起甩在地上的。在它原先生长的地方,这棵清新的栗子树将被裁进去。
现在,它还高高地竖在今天早晨把它运到巴黎来的那辆车子里,这车是从许多里地之外,从乡村把它运来的。这棵树紧靠着一块大草坪立了许多年了,树下常常坐着一位老牧师,讲故事给那些聚精会神的孩子们听。这年轻的栗子树也跟着听。住在里面的树精——要知道那时她还是一个孩子呢,她能回忆起那棵树小的时候的情形。它出土时还不及草叶和蕨秆高。这些草那时已经不能再长了,可是树每年都在生长,越来越高。它吸收着空气和阳光,得到雨露的滋润,被强劲的风吹打,推来搡去,这对它是必要的,是对它教育的一部分。
树精很喜欢自己的生活和环境,喜欢阳光和鸟儿的歌唱,然而她最喜欢的是人类的声音。她能像听懂鸟兽的语言一样听懂人的语言。
蝴蝶、蜻蜓和苍蝇,是的,一切会飞的东西都来拜访她。他们要聊天闲谈;讲城市,讲葡萄园、树林、古老的宫堡和宫堡里的花园里的情形。花园里还有人工河和水坝,水里有生物,这些生物会用自己的方式从一处飞向另一处,是有智能、有思想的生物;它们什么也不会说,但就是这么聪明。还有曾经钻进水里去的燕子。他们谈论美丽的金鱼,肥鲫、胖鲈和浑身长了青苔的老鲤鱼。燕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们,不过她说,还是亲自去看看更好一些。可是树精哪能看见这些生物!她只能满足于看眼前的美丽景色和感受一下人类的忙碌活动罢了。
这是美好的,但最美好的事却是听老牧师坐在橡树下讲法国、讲那些流芳千古的男人女人的壮举。
树精倾听着牧羊姑娘贞德和夏洛特科戴依的事迹。她听着他讲上古时代、亨利四世和拿破伦一世的时代,一直到我们这个时代的成就和伟大的事迹。她听着许多在人民的心中引起共鸣的人名。法国是具有世界意义的国家,是一块培养自由精神的神智的沃土!
村里的孩子们专注地听着,树精聚精会神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他们;她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是小学生。她能在天空移动的浮云中看出她听到的东西的具体形象。
云天是她的画册。
在美丽的法国国度里她感到很幸福。但是她仍有一种感觉,觉得鸟儿和任何会飞的动物昆虫都比她的地位要高。连苍蝇都能四处张望,比树精的眼界远得多。
法国是那么地大,那么美丽,可是她只能看到它的一小部分儿。这个国家像个大世界,葡萄园、树林和大城市向四处展开。所有这些当中,巴黎是最美丽、最宏伟的。鸟儿可以到达那边,可是她却永远不能。 在农村的孩子中有一个小姑娘,她衣衫褴褛,但模样很好看。她总是在唱在笑,往自己的黑发上插红花。
“别去巴黎!”老牧师说道。“可怜的孩子!你要是去了巴黎,你会遭灾的!”
然而她仍然去了。
树精常常想着她。你知道,她们两个都对那了不起的都城有同样的兴趣,同样向往。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相继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树精所在的那棵树第一次开了栗子花,鸟儿在阳光下在围着它歌唱。这时大路上来了一辆华丽的车子,车里坐着一位高贵的妇人,她亲自驾驭着那几匹美丽的快马;一个穿着漂亮的小马车夫坐在后面。树精认出这位妇人,老牧师也认出了她,他摇着头,哀伤地说道:
“你到那边去了!你要遭灾的,可怜的玛莉!”
“她,可怜?”树精想道,“不,多大的变化啊!她的穿着打扮简直像公爵夫人了!她去了魔幻都市。啊,要是我能到那灿烂华丽的都市去多好!当我朝着我知道的大都会的方向望去的时候,那里就连夜里也都闪亮,一直亮到云端。”是的,树精每天黄昏,每天夜里都朝那个方向望去。她的视野中是一片明亮的雾霭。在月光明媚的夜晚她想念它,她想念那些为她显示图景和故事的浮云。
孩子们翻看他们的画册,树精盯着云的世界,那是她的思想之书。
炎热的夏天,无云的天空对她是空白的一页。现在好几天了,她只能看到这样一片空白。
在炎热的夏季,每天烈日当空,一点风都没有。每片叶子,每一朵花都无精打彩地昏睡,人也如此。
接着云块出现了,夜间明亮的雾霭在提示:这里是巴黎。云升了起来,形状像连绵的山脉,它们飞驰着穿过天空,扩散到天际,一直到树精看不到的地方。
云朵在高空中犹如藏青色的巨石,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电光从云朵间射出,“它们也是上帝的仆人。”老牧师这样说过。一道蓝色闪电,亮得像太阳,从石块一般的云朵中跃出,落了下来,把那棵巨大的老橡树连根劈为两半;树冠被劈开了,树干被劈开了。它倒伏到了地上,摊了开来,就像是要拥抱光的使者一样。
王子诞生时响彻天空、响彻全国的礼炮声,也比不上那老橡树被击倒时的响声。大雨倾盆而下,一阵清新的风吹了过来。暴风雨过去了,四周一片欢欣的节日景像。城里的人都聚拢到倒下的老橡树的周围;老牧师说着颂扬它的话,一位画家亲笔画下了这棵树,留作纪念。
“一切都消逝了!”树精说道,“消逝了,像浮云一样,再不回来了!”
老牧师再也不来了;学校的校舍坍塌了,老师的桌子不见了,孩子们也不来了。可是秋天来了,冬天来了,当然春天也来了。在这些不断变迁的日子里,树精总望着那个方向,每个黄昏和夜晚,在那遥远的地方,巴黎都明亮得像耀眼的雾霭。火车头一个接着一个,拉着一列又一列的车厢从那里驶了出来,每时每刻都在呼啸着,轰隆轰隆地奔去。每个黄昏、夜晚、清晨以及白天火车都行驶过来,从世界各地开来。每趟车里都挤满了人,一个新的世界奇迹把他们召唤到巴黎。这奇迹是怎样展现出来的呢? “一朵艺术和工业的绚丽之花”,他们这样说,“在马尔斯广场的荒地上绽露出来了,像一朵巨大的向日葵。从它的花瓣上人们可以学习到地理、统计的知识,可以学到工艺师傅们的手艺,提高艺术和诗的素质,认识各国的面积和成就。”——“一朵童话之花,”另外一些人说道。“一朵鲜艳多彩的莲花。它把自己的绿叶铺在土地上,像一块丝绒地毯,在早春的季节绽放。夏天大家可以欣赏它全盛时期的美;秋天的风暴会把它刮走,连叶和根都不留。”
在“军事学校”的外面,伸展着一片和平时期的战场;一块没有草的沙地,是从非洲的大沙漠那里割来的。在那里莫甘娜仙女展示她奇异的空中楼阁和空中花园。马尔斯广场的楼阁和花园却更加壮丽、更加奇妙。因为经过能工巧匠的手艺,幻景都已经变成了事实。
“现代的阿拉丁之宫出现了!”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每过一天,每过一刻,它显现出更多的华丽。无穷尽的厅堂用大理石建造成了,一间间五彩缤纷。“无血的师傅”在圆形机械大厅里挥动着它的四肢。金属制成的,石雕的和纺织成的工艺品展示了全世界各地的精神风貌。造型艺术厅如花似锦,人们用智慧和双手在工艺师的作坊中能生产的一切东西都在这里展出了。就连古代宫殿和泥炭沼泽的遗留物,也都在这里露面了。
那些巨大的、五彩缤纷的景物必须微缩成为玩具那样大小,以便能在别的地方展示,让人们了解和看到它的全貌。马尔斯广场就像是巨大的圣诞宴席桌,上面摆着工业和艺术的阿拉丁宫殿。在它的周围陈列着来自各国的物品,引以为自豪的物品:每个民族都有纪念自己国家的东西。
这儿有埃及的王宫,有沙漠国家的长列商队;游牧的贝督因人从太阳之国而来,骑在骆驼上匆匆而过;这里有一个个俄国马厩,里面养着性子刚烈的草原骏马;挂着丹麦国旗的丹麦草顶农舍和瑞典古斯塔夫瓦萨时代河谷地区美丽的木雕屋子紧靠在一起;美国的牧舍,英国的乡村小屋,法国的亭台、小店、教堂和剧场都奇妙地排列在一起。其中间有绿色的草坪、清亮的流水、鲜花盛开的灌木丛、珍奇树木和玻璃暖房。在这里你不由得觉得自己到了热带丛林,从大马士革运来的大片的玫瑰园在屋顶下盛开着花朵。多么艳丽,多么芳香!
人工造的钟乳石洞里有淡水湖和咸水湖,展示了鱼的王国;人们站在海底,置身在鱼和水螅之间。
他们说,马尔斯广场上陈列着这一切。在这个丰盛的宴席桌周围,人群像蚂蚁似地挤在一起,推推搡搡;有的步行,有的乘坐小马车,所有人的腿都支撑不了如此疲劳的参观。从清早到天黑,人们不断地拥向那里。载满了人的汽船一艘又一艘地驶过塞纳河,车子的数量在不停地增加。步行和乘车的人越来越多,有轨车和公共马车上挤满了人。所有的人都在朝一个目标汇集:巴黎博览会!所有的入口处都挂着法国的国旗,各国展室的外面则悬挂着各自的国旗。机器厅里机器发出轰鸣声;教堂钟楼的钟奏着音乐,教堂里传出了风琴声;粗犷、沙哑的歌声混在一起从东方国家的咖啡厅里传出。这就好像是一个巴别的国度,巴别的语言,一个世界奇迹。 看来的确如此,关于博览会的报道就是这么说的,谁没有听到过?树精知道一切关于城市中之城市的“新奇迹”。“飞啊,你们这些鸟儿!飞到那边去看看,再回来讲讲!”这是树精的请求。
这种向往变为愿望,成为生命的渴望——于是在安宁、寂静的夜里,当圆圆的月亮正闪耀着明亮的光时,树精看见从月亮里飞出一颗火星,它往下坠落,就像一颗流星那样明亮。
树叶好像被一阵狂风吹动似地抖起来,树的前面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形体。它用一种柔和但强烈如世界末日树枝间射出亮光;就像是夏天的阳光。天上出现了星星,和树精在故乡看到的星星一样;她感到一股清爽新鲜的空气吹来。她觉得自己得到了补充,精力充沛起来,感觉到每片树叶都获得了活力,连树根的最尖端的地方也有了感觉。她觉得自己生存于这个活跃的人的世界里,被温和的眼睛注视着。
她的周围是阵阵喧哗声,音乐、颜色和光彩。
从一侧的巷子里传来了管乐器和手风琴演奏的舞曲。是啊,跳舞吧!跳舞吧!寻欢作乐吧,音乐这样呼唤着。
这是人、马、车子、树和房屋该跟着跳舞的音乐,若是它们能够跳舞的话;树精胸中涌起一阵令人陶醉的欢乐。“多么幸福啊,多么美好啊!”她欢呼着。“我到达巴黎了!”接下去的一天,新的夜晚和随后到来的昼夜,带来同样的情景、同样的活动、同样的生活,循环着但却总是一个样子。
“现在我认识广场里的每一棵树和每一朵花了!我认识了这里的每一幢房子、每个阳台和店铺。我怎么被安顿在这么一个闭塞的犄角里,一点儿也看不到那宏伟的大都市。凯旋门、大道和世界奇迹都在什么地方?这些东西怎么我一个都没有看见?我站在这些高楼中间就像站在笼子中。这些高楼墙上的字、招贴、牌子,现在我都可以背出来了,还有那一大堆不再合我口味的食品,可是我听说过的,知道的,向往的、我为之而来的那一切东西却又在什么地方呢?我享有、获得和发现了些什么呢!我依然和从前一样渴望着,我感觉到了一种生活,我必须把握它,必须过这样的生活!我必须参加到生命的行列中去!在那儿跳跃,像鸟儿一样地飞,观看、体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宁愿过半天这种生活,也不愿在疲惫和枯燥中长年累月地生活;这种生活使我沉沦,像草地上的雾一样消逝。我要像云一样在生命的阳光中发光;像云一样能眺望远处,像云一样地飞行,谁也不知道飞向何方!”这是树精的叹息,这叹息变成了祈祷: “把我的余生拿去吧,给我蜉蝣生命的一半吧!把我从我的牢狱中解救出来吧!给我人的生命,短短的人的一刻欢乐吧,若必须如此,就给我今天这一夜吧,为我这种大胆的要求、对生命的渴望而惩罚我吧!放我出去,让我的这个房屋,这棵鲜嫩年轻的树,枯萎、倒下,变成灰烬随风飘走吧!”树枝沙沙作响,产生了一阵令人痒酥酥的感觉。每片叶子都在颤抖,好像生出了火花,或者是从外面飞溅来了火花。树冠上刮起一阵狂风,在风暴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形像,她是树精。突然她坐在煤气灯照亮的长满树叶的树枝下,她年轻、美丽,像可怜的玛莉一样,人们对她曾说过这样的话:“那个大城市会使你遭灾!”
树精坐在树根旁,坐在自己的家门口。她已经把门锁上,把钥匙扔了。她是如此年轻,如此美貌!星星看见她,对她眨眼,煤气灯看见她,闪闪发光,向她挥手!她是多么纤秀又多么健美啊。她是一个孩子却又是一个成熟的姑娘。她的衣服像丝绸一样精致,像树冠上绽开的新叶一样碧绿;在她那栗色头发上,插着一朵半开的栗子花;她就像是春之女神。她只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便跳了起来,像羚羊似的飞快地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了街上。她跑啊,跳啊,像置放在太阳光里的镜子,反射出一道光束来,这光不断地移动,时而到这里,时而在那里;若是一个人仔细地观察,能看见实际看到的东西,那是多奇妙啊!她的衣着和形体的色调都随着她暂停的地方的特点,随着屋子里射在她衣服上的灯光而变化着。
她来到了大道上。从街灯、店铺和咖啡馆的煤气灯射出的光汇成了一个光的海洋。年轻纤秀的树在这里排得整整齐齐,每棵树里都躲藏着自己的树精,要避开人工阳光。那望不到尽头的人行道,像一个巨大的宴会厅;摆设着各种各样的食品,从香槟、卡尔特荨麻酒直到咖啡和啤酒。这里还摆着鲜花、图片、雕塑、书籍和五颜六色的衣料。
她从高楼下的人群中向树外可怕的人潮望去;那边是滚动着的车子、单马拉的双轮篷车、轿车、公共马车、街车、骑马的绅士们和列队前进的士兵们形成的起伏的波涛。要走到街对面去,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一会儿是蓝光焰火,一会儿又是煤气灯光。突然有一个火箭冲向天空,它是从哪儿来的,射到哪儿去了?
很明显,这是世界之城的大道!
这边传来了柔和的意大利歌曲,那边是有响板伴奏的西班牙歌曲。但是最强烈、淹过一切的是八音盒奏出的流行音乐,那富刺激性的坎坎舞曲,连奥菲欧也不知道,美丽的海伦娜更没有听到过,就连独轮手推车也不禁想用自己的那只独轮跳起舞来,要是它会跳舞的话。树精舞着,旋转着,飞跃着,像蜂鸟一样在阳光下变化着颜色,因为每座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都在她身上反射出来。
她像断了茎的齿叶睡莲随着水的旋涡漂走了。她每在一个地方停下的时候,都要变成一个新的形象,因此没有人能跟随她,认出她,也看不见她。
一切都如云中的幻象那样在她身边飞过,一幅又一幅面孔但是她哪一副面孔也不认识,她没有看到来自故乡的任何一个人。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她想着玛莉,可怜的玛莉!这个衣衫褴褛、头发上插着红花的欢快的孩子。你们知道,她在这世界大城市里很有钱、容光焕发,就像她乘车经过牧师的屋子、树精的树和那棵老橡树的时候那样。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5
让我们去瑞士游历一番,让我们在这秀丽的山国里四处看看,那里树木沿着陡峭的石壁生长成林;让我们爬到那些闪光的雪地里,再下到绿草地;河流小溪匆匆流过这片草地,就好像害怕时间不够,来不及流到海里消逝掉似的。太阳烘晒着深谷,也烘晒着高处那些厚实的积雪。积雪年复一年地融化,结成了闪闪发光的冰块,变成声势浩大的雪崩,形成有尖峭冰块的冰川。在小小的山城格林德尔瓦尔德旁两个宽宽的山峡恐怖号角和晴雨号角的下面,便有两片这样的冰川,看去十分奇异。于是到了夏天便有许多许多的外国人从世界各地赶到这里来。他们翻过白雪覆盖的高山,爬下深谷,接着他们还要往上爬好几个小时。他们往上爬的时候,山谷变得更加地深邃。他们往下瞧,就好像是从汽球上往下瞧一样。身前往往垂挂着云朵,厚实,沉重,就像是一道道围绕着山尖的烟缦。而在散布着许多深褐色木屋的山谷之中,则还有一丝阳光在闪耀,把耀眼的绿景中的一片托出,看去它就像是透明的一般。下面的水湍急地流过,发出嗖嗖、飒飒的声音。前面的水涓涓淌下,发出清脆的响声,看去宛如从山上飘下的一条摇曳的银带。
上山的路的两侧有一些木屋,每所木屋都有自己的一个种土豆的园子。这是必需的,因为屋里人口很多,这里满是孩子,他们的嘴都很能吃。孩子们从家家户户屋里涌出,围着经过的旅客,这些旅客或是步行,或是乘车。这一群孩子全都做生意。小孩们兜售刻得十分精巧的木头小屋,就像人们看到的建在这个山区的那种。不论是下雨还是晴天,孩子们都带着他们的商品蜂涌而来。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小男孩时常站在这里做生意。但他总是离开其他孩子远远地,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双手紧紧地拿着自己的木盒子,好像不肯放手似的。而正是他那严肃的表情和孩子的小小年纪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被叫了过去,常常也是他做的生意最好,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缘故。山的高处住着他的外祖父,这些精巧可爱的木房子是他雕出来的。上面起居室里有一只旧柜子,里面装满了这一类雕刻出来的东西。其中有胡桃夹子、刀子、叉子以及刻了美丽的树木花草和奔跑玩耍的羚羊的木盒。能使孩子们高兴的东西应有尽有。这个小孩,人们叫他鲁迪,却更喜欢用渴望的神情看着屋梁下面挂着的一支老枪。他的外祖父答应,他可以得到它。不过得先等他长大,身体结实能使用它的时候才行。
尽管孩子还这么小,他却已经开始在牧放山羊了。如果说能够和这些羊一起爬便能够成为一个好的牧羊人的话,那么,是啊,鲁迪便是一个好牧羊人了。他甚至比羊爬得还要高一些,他喜欢爬到树梢上去翻鸟窝,他非常大胆,非常勇敢。但是只有他站在汹涌的瀑布旁,或者在他听到雪崩的声音的时候,你才能看到他脸上绽出笑容。他从不与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只有在外祖父派他下山去做买卖的时候,他才和他们在一起,而鲁迪并不太喜欢这样。他更喜欢去爬山,或者和外祖父坐在一起,听他讲古时候的故事,或者讲他的老家梅林根一带的人的事情。梅林根的人并不是当地的原始居民,他这么说;他们是迁来的。他们从老远的北方迁来,北方住着他们的族人,叫做瑞典人。知道这么些东西真是知识丰富了,这一点他很了解。但是,他还从另外的交往中得到更多的东西,从家里的畜类那里学到本领。有一头很大的狗,叫阿约拉,鲁迪的父亲遗留下来的。有一只公猫,这东西对鲁迪的意义特别重大,它教会鲁迪爬高。
跟我上屋顶去!猫这么说,说得非常清楚,一听就懂。一个人还是个孩子,还不会讲话的时候,是非常能懂得鸡呀鸭呀,猫呀狗呀的话的。它们对我们说的,就像父亲母亲说的一样可以听懂,可是得真正是很小很小。祖父的手杖会嘶鸣,变成马,有头,有脚和尾巴。有些孩子这种领悟能力比其他的孩子晚一点儿,大人便说这样的孩子迟钝,长期脱离不了孩童期。大人的话说得真是大多了!
跟我来,小鲁迪,上屋顶去!是猫开头讲的一点东西,鲁迪听懂了。说什么会掉下来,那全是瞎话;只要不怕,就不会掉下来。来!你的一只爪子这样,另外一只这样。用前爪在你前边抓牢!眼睛注意看着,身体灵活一点儿!要是遇见裂缝,便跳过去,抓牢了。我就是这样的!
鲁迪于是也这样做了。所以他常常和猫一起坐在屋脊上,他和它一起坐在树顶上。是啊,他还坐在山沿上,那是猫没有去过的地方。
再高些,再高些!树木和矮丛说道。你瞧见了吗,我们是怎么往上爬的!瞧我们爬得多高,只要抓紧,我们甚至可以爬到最最尖峭的崖石顶上!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6
“昨天有一个出色的宴会!”一个年老的女耗子对一个没有参加这盛会的耗子说。“我在离老耗子王的第二十一个座位上坐着,所以我的座位也不算太坏!你要不要听听菜单子?出菜的次序安排得非常好——发霉的面包、腊肉皮、蜡烛头、香肠——接着同样的菜又从头到尾再上一次。这简直等于两次连续的宴会。大家的心情很欢乐,闲聊了一些愉快的话,像跟自己家里的人在一起一样。什么都吃光了,只剩下香肠尾巴上的香肠栓。我们于是就谈起香肠栓来,接着就谈起‘香肠栓熬的汤’这个问题。的确,每个人都听到过这件事,但是谁也没有尝过这种汤,更谈不上知道怎样去熬它。大家提议:谁发明这种汤,就为他干一杯,因为这样的人配做一个济贫院的院长!这句话不是很有风趣的么?老耗子王站起来说,谁会把这种汤做得最好吃,他就把她立为皇后。研究时间为一年。”
“这倒很不坏!”另一个耗子说,“不过这种汤的做法是怎样呢?”
“是的,怎样做法呢?”这正是所有的女耗子——年轻的和年老的——所要问的一个问题。她们都想当皇后,但是她们却怕麻烦,不愿意跑到广大的世界里去学习做这种汤;而她们却非这样办不可!不过每个耗子都没有离开家和那些自己所熟悉的角落的本事。在外面谁也不能找到乳饼壳或者臭腊肉皮吃。不,谁也会挨饿,可能还会被猫子活活地吃掉呢。
无疑地,这种思想把大部分的耗子都吓住了,不敢到外面去求得知识。只有四只耗子站出来说,她们愿意出去。她们是年轻活泼的,可是很穷。世界有四个方向,她们每位想出一个方向;问题是谁的运气最好。每位带着一根香肠栓,为的是不要忘记这次旅行的目的。她们把它当做旅行的手杖。
她们是在5月初出发的。到第二年5月开始的时候,她们才回来。不过她们只有三位报到。第四位不见了,也没有送来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而现在已经是决赛的日期了。
“最愉快的事情也总不免有悲哀的成分!”耗子王说。但是他下了一道命令,把周围几里路以内的耗子都请来。她们将在厨房里集合。那三位旅行过的耗子将单独站在一排;至于那个失了踪的第四个耗子,大家竖了一个香肠栓,上面挂着一块黑纱作为纪念。在那三只耗子没有发言以前,在耗子王没有作补充讲话以前,谁也不能发表意见。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7
很久以前,外祖父还是一个小孩。他戴红帽穿红衣,腰上系一块纱巾,帽子上插了一根羽毛。因为在他小的时候,要把小男孩打扮得漂亮,就得这样穿戴,和现在算是大不一样了。那时街上常常有欢聚游行的场面,这种场面现在我们看不到了,给取消了,因为太过时了。可是听外祖父讲起这些事,是非常有趣的。
那时,在鞋匠们因换公会馆所而搬迁他们招牌的时候,那种场面才真是算得上热闹。他们的绸旗在飘扬;旗子上画着一只大靴和一只双头鹰。年纪最轻的徒弟捧着招待宾客的食品什物,衬衣袖子上飘着红色和白色的缎带;年纪大一些的伙计拿着出了鞘的剑,剑尖上插着一个柠檬。此外,有一个完整的乐队,最美妙的乐器是外祖父称之为“鸟”的东西。那上面系着一个弯月和各种会丁当响的东西,是地地道道的土耳其音乐。它被高高地举起,摇来晃去,发出清脆的丁丁当当的声音。太阳照在那些金的、银的或者铜制品上,真叫人眼花缭乱呢。
跑在队伍的前面的,是一个化妆成小丑的人。他穿着用各种颜色的小布块缝起来的衣服,脸涂得漆黑,头上戴着好些小铃,像一匹拖雪橇的马。他用演戏用的薄木板敲打着队伍中的人,这东西打起人来有响声但并不疼痛。人们挤成一团,有的想往前挤,有的想后退。男孩和女孩踩进路边的水沟里,摔倒了;老妇人用胳膊肘推推搡搡,一副酸相,嘴里还在骂人。有人大笑,有人闲聊。台阶上站满了人,窗户前也挤满了人,连屋顶上也都是人。太阳照射着,虽然下了些雨,可是这对农民是好的,要是真把大家浇得浑身湿透,对土地来说真吉祥呢。
哦,外祖父多能讲啊!他小时候见过这种热闹非凡的场面。同业公会最年长的成员总要上台去讲一番,台子上挂着招牌。他的讲演还押韵,就好像是作诗一般,的确也是这样。他们一共三个人在作诗,事先还喝上一大杯混合酒,好让写出来的东西漂亮。台下的人都为演讲欢呼。但是当小丑登台做怪模样的时候,大伙儿的喝彩声更高了。小丑把傻瓜相表演得淋漓尽致。他用烧酒杯喝蜜酒,随后又把杯子投向人群,让人们争先恐后地抢它。外祖父就有这样一只杯子,是一位泥水匠抢到后送给他的。这真有趣。新同业公会的会馆挂起了牌子,牌子上缀着花草。
不管你活了多久,这种场面你是永不会忘记的。外祖父这么说,他的确丝毫没有忘记这种场面。尽管他看到过许多其他的场面,也讲起过其他的盛况,但是最有趣的依旧是听他讲首都搬迁招牌的故事。
外祖父小的时候同父母去过那里,他以前从来没有到过我们国家的这个最大的城市。街上到处是人,他以为要搬迁招牌了,要搬迁的招牌太多。要是把这些有画的牌子挂在屋子里而不是挂在外边的话,那招牌准能装满一百间屋子。裁缝画了各式各样的服装图样,都是他可以为顾客剪裁缝制的式样,并且粗料细料一应俱全。烟草铺子的招牌上画着小男孩在抽雪茄,就像真有其事;有的招牌上画着干酪、咸鲭鱼;有的画着牧师的硬领;还有的画着棺材。此外还有的写着字,有的介绍自己的生意。你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在街上逛来逛去,光看招牌就很累,这样你马上可以知道店铺里面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因为他们把自己的招牌挂了出来。外祖父说这很好,很有教益,让人知道在一个大城市里的屋子里住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可是,就在外祖父到城里的那天,关于招牌却发生过这样的事。这是他自己讲的,他的耳朵后面没有那个鬼东西。当他想让我们相信他的话的时候,母亲总说他耳朵后面有个鬼东西,他的样子很让人相信。他来到这个大城市的当天晚上,天气可怕极了,从来没有人在报纸上读到过这样的坏天
气。那晚的天气在人们的记忆中不曾有过。满天屋瓦乱飞,旧栏栅被连根拔起。一辆手推车只不过是为了救自己的命,便自个儿在街上乱跑起来。天空里一片呼啸声,所有的东西都在摇晃,风暴就这么可怕。运河里的水一直涌到了岸上,它不知道自己该呆在什么地方。风暴刮过这座城市时,把烟囱也吹跑了,不止是一个教堂的塔尖被吹弯,而从那时起,它们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那位德高的老消防队长的门前有一个哨所,他总是乘着最后一辆救火车出发的。风暴没有放过他那座小哨所,它被连根拔起,在街上滚来滚去。可是,怪极了,它滚到一个寒酸的木匠学徒住的屋子前便立了起来,站在那里。这位木匠学徒在上次发生火灾的时候,救过三条命;可是这哨所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理发匠的招牌——一块很大的铜盘子,也被刮走了,落到了司法参事的窗洞里。这简直是恶作剧,邻居们说,因为他们以及最亲密的女友都管司法参事夫人叫做“剃头刀”。她精明极了,她知道别人的事比别人知道她的事多多了。一块画着干鳕鱼的招牌,飞到了一位给报纸写文章的人的家门口,这是狂风开的一个不大漂亮的玩笑。它显然记不住,它不该和为报纸写文章的人开玩笑,他是自己报纸之王,是自己意见之王。
风信鸽飞到了对面屋子的房顶上面,站在那里,像是最令人难堪的恶作剧,邻居们说道。
箍桶匠的桶被吹起来,挂在“妇女饰物店”的招牌下面。原来挂在门旁的镶在结实的木框里的饭店菜单,被风刮到了从来没有人光顾的戏院门口,成了一块很滑稽的海报“萝卜头汤,白菜头包子”。不过这样一来,有人来戏院了。裘皮商的一张狐狸皮子——他诚实的招牌,被吹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门铃索上。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像一柄收拢起来的伞,总是做晨祷,总是追求真理,是一个“楷模”,他姨妈这么说他。
写着“高等学府”的招牌被搬到了台球俱乐部,学府这边挂上了一块“这里用奶瓶喂养孩子”的牌子。这一点儿也不算卖弄文笔,而是淘气。但是,这是狂风干的,谁也管不了。那一夜简直可怕极了,到了早晨,想想看,全城的招牌都换了地方。有些地方受到的重创连外祖父都不愿说它。不过,他暗自发笑,我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很可能就是因为他的耳朵后面有什么东西。
这个大都市里的可怜的人们,特别是外来人见到的人完全不是他们要见的人。他们按照招牌去找,结果只能这样。有人要去参加处理重要事项的长者聚会,可是却跑进了乱哄哄的男童学校,这儿的孩子们都蹦到了桌子上。
有人把教堂和剧院搞颠倒了,那真是可怕!
这样一场狂风我们时代没有发生过,那是父经历过的,那时他还很小。这样的狂风说不定不会在我们时代发生,而会出现在我们孙子的时代。我们真心希望、衷心祈祷,当狂风刮起的时候,他们都呆在屋里。
丹麦谚语,说一个人的耳朵后面若是爬有什么东西,譬如说小精灵,那他讲的便是谎话。
丹麦把狡猾尖刻的人称为剃头刀。
这是一句讽刺话。丹麦人把狐狸皮看成是欺诈的代表。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8
从前有二十五个锡做的兵士,他们都是兄弟,因为他们是用一根旧的锡汤匙铸出来的。他们肩上扛着毛瑟枪,眼睛直直地向前看着。他们的制服一半是红的,一半是蓝的,非常美丽。他们呆在一个匣子里。匣子盖被一揭开,他们在这世界上所听到的第一句活是:“锡兵!”这句话是一个小孩子喊出来的,他拍着双手。这是他的生日,这些锡兵就是他所得到的一件礼物。他现在把这些锡兵摆在桌子上。
过去德国毛瑟(Mauser)工厂制造的各种枪都叫做毛瑟枪,一般是指该厂的步枪。
每个兵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一个稍微有点不同,他只有一条腿,因为他是最后铸出的,锡不够用了!但是他仍然能够用一条腿坚定地站着,跟别人用两条腿站着没有两样,而且后来最引人注意的也就是他。
在他们立着的那张桌子上,还摆着许多其他的玩具,不过最吸引人注意的一件东西是一个纸做的美丽的宫殿。从那些小窗子望进去,人们一直可以看到里面的大厅。大厅前面有几株小树,都是围着一面小镜子立着的——这小镜子算是代表一个湖。几只蜡做的小天鹅在湖上游来游去;它们的影子倒映在水里。这一切都是美丽的,不过最美丽的要算一位小姐,她站在敞开的宫殿门口。她也是纸剪出来的,不过她穿着一件漂亮的布裙子。她肩上飘着一条小小的蓝色缎带,看起来仿佛像一条头巾,缎带的中央插着一件亮晶晶的装饰品——简直有她整个脸庞那么大。这位小姐伸着双手——因为她是一个舞蹈艺术家。她有一条腿举得非常高,弄得那个锡兵简直望不见它,因此他就以为她也象自己一样,只有一条腿。
“她倒可以做我的妻子呢!”他心里想,“不过她的派头太大了。她住在一个官殿里,而我却只有一个匣子,而且我们还是二十五个人挤在一起,恐怕她是住不惯的。不过我倒不妨跟她认识认识。”
于是他就在桌上一个鼻烟壶后面平躺下来。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这位漂亮的小姐——她一直是用一条腿站着的,丝毫没有失去她的平衡。
当黑夜到来的时候,其余的锡兵都走进匣子里去了,家里的人也都上床去睡了。玩偶们这时就活跃起来,它们互相“访问”,闹起“战争”来,或是开起“舞会”来。锡兵们也在他们的匣子里吵起来,因为他们也想出来参加,可是揭不开盖子。胡桃钳翻起筋斗来,石笔在石板上乱跳乱叫起来。这真像是魔王出世,结果把金丝鸟也弄醒了。她也开始发起议论来,而且出口就是诗。这时只有两个人没有离开原位:一个是锡兵,一个是那位小小的舞蹈家。她的脚尖站得笔直,双臂外伸。锡兵也是稳定地用一条腿站着的,他的眼睛一忽儿也没有离开她。
忽然钟敲了十二下,于是“碰”!那个鼻烟壶的盖子掀开了。可是那里面并没有鼻烟,却有一个小小的黑妖精——这鼻烟壶原来是一个伪装。
“锡兵!”妖精说,“请你把你的眼睛放老实一点!”
可是锡兵装做没有听见。
“好吧,明天你瞧吧!”妖精说。
第二天早晨,小孩们都起来了。他们把锡兵移到窗台上。不知是那妖精在搞鬼呢,还是一阵阴风在作怪,窗忽然开了。锡兵就从三楼一个倒栽葱跌到地上。这一跤真是跌得可怕万分!他的腿直竖起来,他倒立在他的钢盔中。他的刺刀插在街上的铺石缝里。
保姆和那个小孩立刻下楼来寻找他。虽然他们几乎踩着了他的身体,可是他们仍然没有发现他。假如锡兵喊一声“我在这儿!”的话,他们也就看得见他了。不过他觉得自己既然穿着军服,高声大叫,是不合礼节的。
现在天空开始下雨了,雨点越下越密,最后简直是大雨倾盆了。雨停了以后,有两个野孩子在这儿走过。
“你瞧!”一个孩子说,“这儿躺着一个锡兵。我们让他去航行一番吧!”
他们用一张报纸折了一条船,把锡兵放在里面。锡兵就这么沿着水沟顺流而下。这两个孩子在岸上跟着他跑,拍着手。天啊!沟里掀起了一股多么大的浪涛啊!这是一股多么大的激流啊!下过一场大雨毕竟不同。纸船一上一下地簸动着,有时它旋转得那么急,弄得锡兵的头都昏起来。可是他站得很牢,面色一点也不变,肩上扛着毛瑟枪,眼睛向前看。
忽然这船流进一条很长很宽的下水道里去了。四周一片漆黑,仿佛他又回到他的匣子里去了。
“我倒要看看,究竟会流到什么地方去?”他想。“对了,对了,这是那个妖精在捣鬼。啊!假如那位小姐坐在船里的活,就是再加倍的黑暗我也不在乎。”
这时一只住在下水道里的大耗子来了。
“你有通行证吗?”耗子问。“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
可是锡兵一句话也不回答,只是把自己手里的毛瑟枪握得更紧。
船继续往前急驶,耗子在后面跟着。乖乖!请看他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对干草和木头碎片喊着:
“抓住他!抓住他!他没有留下过路钱!他没有交出通行证来看!”
可是激流非常湍急。在下水道尽头的地方,锡兵已经可以看得到前面的阳光了。不过他又听到一阵喧闹闹的声音——这声音可以把一个胆子大的人都吓倒。想想看吧:在下水道尽头的地方,水流冲进一条宽大的运河里去了。这对他说来是非常危险的,正好象我们被一股巨大的瀑布冲下去一样。
现在他已流进运河,没有办法止住了。船一直冲到外面去。可怜的锡兵只有尽可能地把他的身体直直地挺起来。谁也不能说,他曾经把眼皮眨过一下。这条船旋转了三四次,里面的水一直漫到了船边,船要下沉了。直立着的锡兵全身浸在水里,只有头伸在水外。船渐渐地在下沉,纸也慢慢地松开了。水现在已经淹到兵士的头上了……他不禁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娇小的舞蹈家,他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这时他耳朵里响起了这样的话:
冲啊,冲啊,你这战士,
你的出路只有一死!
现在纸已经破了,锡兵也沉到了水底。不过,正在这时候,一条大鱼忽然把他吞到肚里去了。
啊,那里面是多么黑暗啊!比在下水道里还要糟,而且空间是那么狭小!不过锡兵是坚定的。就是当他直直地躺下来的时候,他仍然紧紧地扛着他的毛瑟枪。
这鱼东奔西撞,做出许多可怕的动作。后来它忽然变得安静起来。接着一道象闪电似的光射进它的身体。阳光照得很亮,这时有一个人在大声叫喊,“锡兵!”原来这条鱼已经被捉住,送到市场里卖掉,带进厨房里来,而且女仆用一把大刀子把它剖开了。她用两个手指把锡兵拦腰掐住,拿到客厅里来——这儿大家都要看看这位在鱼腹里作了一番旅行的、了不起的人物。不过锡兵一点也没有显出骄做的神气。
他们把他放在桌子上。在这儿,嗨!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真多!锡兵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他从前的那个房间!他看到从前的那些小孩,看到桌上从前的那些玩具,还看到那座美丽的宫殿和那位可爱的、娇小的舞蹈家。她仍然用一条腿站着,她的另一条腿仍然是高高地翘在空中。她也是同样地坚定啊!她的精神使锡兵很受感动,他简直要流出锡眼泪来了,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但是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正在这时候,有一个小孩子拿起锡兵来,把他一股劲儿扔进火炉里去了。他没有说明任何理由,这当然又是鼻烟壶里的那个小妖精在捣鬼。
锡兵站在那儿,全身亮起来了,感到自己身上一股可怕的热气。不过这热气究竟是从火里发出来的呢,还是从他的爱情中发出来的呢,他完全不知道。他的一切光彩现在都没有了。这是他在旅途中失去的呢,还是由于悲愁的结果,谁也说不出来。他望着那位娇小的姑娘,而她也在望着他。他觉得他的身体在慢慢地融化,但是他仍然扛着枪,坚定地站着不动。这时门忽然开了,一阵风闯进来,吹起这位小姐。她就象茜尔妃德一样,飞向火炉,飞到锡兵的身边去,化为火焰,立刻不见了,这时锡兵已经化成了一个锡块。第二天,当女仆把炉灰倒出去的时候,她发现锡兵已经成了一颗小小的锡心。可是那位舞蹈家留下来的只是那颗亮晶晶的装饰品,现在已经烧得象一块黑炭了。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9
春天把她的嫩绿的花环在胡桃树上和栗树上陈列出来了。生长在圣·莫利斯桥和日内瓦湖以及伦河沿岸的胡桃树和栗树开得特别茂盛;伦河正从它的源头以疯狂的速度在冰河底下奔流。这冰河就是冰姑娘住的宫殿。她乘着急风从这儿飞向的雪地,在温暖的阳光下的雪榻上休息。她坐在这里向下面的深谷凝望。在这些深谷里,人就像被太阳照着的石头上的蚂蚁一样,来来往往忙个不休。
“太阳的孩子们把你们称为智慧的巨人!”冰姑娘说。“你们都不过是虫蚁罢了。只要有一个雪球滚下来,你们和你们的房子以及城市就会被毁灭得干干净净!”
于是她把头昂得更高,用射出死光的眼睛朝自己周围和下面望了一眼。但是山谷里升起一片隆隆的响声。这是人类在工作——在炸毁石头。人类在铺路基和炸山洞,准备建筑铁路。
“他们像鼹鼠似的工作着!”她说。“他们在打地洞,所以我才听见这种好像放枪的声音。当我迁移我的一个宫殿的时候,那声音却比雷轰还大。”
这时有一股浓厚的烟从山谷里升起,像一片飘着的面纱似的在向前移动。它就是火车头上浮动着的烟柱。车头正在一条新建的铁路上拖着一条蜿蜒的蛇——它的每一节是一个车厢。它像一支箭似的在行驶。
“这些‘智慧的巨人’,他们自以为就是主人!”冰姑娘说。
“但是大自然的威力仍然在统治着一切呀!”
于是她大笑起来。她唱着歌;她的歌声在山谷里引起一片回音。
“雪山又在崩颓了!”住在下边的人说。
但是太阳的孩子们以更高的声音歌唱着人的智慧。人的智慧统治着一切,约束着海洋,削平高山,填满深谷。人的智慧使人成为大自然的一切威力的主人。正在这时候,在大自然所统治着的雪地上,有一队旅人走过。他们用绳子把自己联在一起,好使自己在深渊旁边光滑的冰上形成一个更有力量的集体。
“你们这些虫蚁啊!”冰姑娘说。“你们这批所谓大自然的威力的主人!”
于是她把脸从这队人掉开,藐视地望着下边山谷里正在行驶着的火车。
“他们的智慧全摆在这儿!他们全在大自然的威力的掌握中:他们每个人我都看透了!有一个人单独地坐着,骄傲得像一个皇帝!另外有些人挤在一起坐着!还有一半的人在睡觉!这条火龙一停,他们就都下来,各走各的路。于是他们的智慧就分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去了!”
她又大笑了一通。
“又有一座雪山崩颓了!”住在山谷里的人说。
“它不会崩到我们头上来的,”坐在火龙后面的两个人说。
正如俗话所说,这两个人是“心心相印”。他们就是巴贝德和洛狄,磨坊主也跟他们在一起。
“我是当做行李同行的!”他说。“我在这儿是一个不可少的累赘。”
“他们两人都坐在里面!”冰姑娘说。“我不知摧毁了多少羚羊,我不知折断了几百万棵石楠——连它们的根也不留。我要毁掉这些东西:智慧——精神的力量!”
她大笑起来。
“又有一座雪山崩颓了!”住在山谷里的人说。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0
有一个人,他一度知道许多许多的新童话,可是他说现在它们都溜掉了。那个自己找上门来的童话不再来了,不再敲他的门了:它为什么不来?是的,这一点儿千真万确。这个人有整整一年没有想它,也没有盼着它会来敲他的门。不过,它确实也没有来过。因为外面有战争,家里又有战争带来的悲伤和匮乏。
鹳和燕子长途旅行回来了。它们丝毫不考虑危险。当它们回来的时候,巢被烧掉了,人们的屋子也被烧掉了,到处乱七八糟,让大家受不了。是啊,简直是一无所有,敌人的马在古坟上踏来踏去。这真是艰难黑暗的时世,不过那也有尽头的。
现在,那个时代过去了,人们这么说。可是童话仍旧不来敲门,也没有听到有关它的什么消息。
“它大概是死掉了,和其他的东西一起完了。”这人说道。但是,那童话是永远不死的。整整一年过去了,他苦苦地想念着。
“那童话还会再来,再敲门的吧!”他生动地记得童话来看他的时候的许多情景。它时而年轻漂亮,简直就是春天,就像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头上戴着车叶草编的花环,手中拿着山毛榉枝,眼睛亮得就像明朗的阳光下林中深湖里的水;它时而又变成货郎,打开他的货箱,让写着诗歌和古文的丝带飘起。但是最好不过的是它变成老妈妈到来时的样子,满头银发,眼睛又大又聪慧,最会讲远古时代的故事,那是比公主用金纺锤纺线、长龙和巨蟒在外面看守的那个时代还要古得多的时代。那时她讲得那么生动,四周听的人眼前都生了黑点,地被人血染成一片黑;看起来,听起来都那么可怕,却又那么有趣,因为这发生在远古时代。
“不知道它还会不会来敲门!”这个人说道,眼睛盯着门,于是眼前、地上又生出了黑点。他弄不清楚那是血呢,还是那沉重、黑暗时代的哀纱。
他坐在那里,心里想着,莫不是童话藏起来了,就像真正古老童话里的公主一样,藏起来让人去寻找,若是被找到了,那么它便会再度辉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漂亮。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就藏在随便扔在井边上的那些干草里呢。小心!小心!说不定它就藏在书架上一本大书里夹着的一朵萎谢的花里。”
这个人走了过去,打开一本最新的书,想看个究竟。可是里面没有花,里面可以读到丹麦人霍尔格的故事。这个人读到,那个故事是由法国的一位修道士编出来的,说那是一部小说,“被译成丹麦文出版”;说丹麦人霍尔格压根儿就不存在,也根本不会像我们歌颂过并且非常愿意相信的那样会再回来。丹麦人霍尔格和威廉·退尔一样,都是随意杜撰的故事,不能信的。这都是有大学问的人写成书的。
“是啊,我相信我所信的东西,”这个人说道,“没有被脚踏过的地方,是不会有道路的。”
他合上了书,把它放回书架。然后,他走到窗台边上摆着鲜花的地方,说不定童话藏在有金边的红郁金香里,或者在玫瑰花里,或者在色彩鲜艳的茶花里。花瓣间有阳光,可是没有童话。
“艰难哀伤的时世的花倒是漂亮得多。但是那些花都被摘下了,都被编成花环,放进棺材里,放在那展开的旗子上。说不定童话连同那些花一起被埋到土里去了!但是花应该清楚这一点,棺材应该感觉到它,泥土应该感觉到它,每一棵生长起来的小草都应该讲到它。童话是不会死的。”
“说不定它已经来过、敲过门了。可是那时谁听过、想过它呢!人们的眼前一片昏暗,大家心事重重,几乎是怒气冲冲地看着春天的阳光、啾啾鸣叫的鸟儿和一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是的,舌头上没有了那些古老的、人民性的歌曲,这些歌已经和许多我们心爱的东西一起被装进箱子里去了。童话完全可能来敲过门,但是没有人听到过,没有人欢迎它,于是它又走开了。”
“我要去找寻到它。”
“到乡下去!到海滩旁的树林中去!”
乡间有一个古老的地主庄园,墙是红的,山墙是锯齿形的,塔上飘着旗子。夜莺在纤秀的山毛榉叶子下面唱歌,望着园子里繁花盛开的苹果树,以为它开着玫瑰花。这里,在夏日的阳光中蜜蜂十分忙碌,它们嗡嗡地唱着歌,围绕着它们的女皇飞着。秋天的风暴会讲那猎取野物的场面,讲一代代的人,讲树林的落叶。圣诞节的时候,野天鹅在开阔的水面上歌唱,而在老庄园里,在炉火旁,则是一种人们倾听歌声和远古传说的气氛。
这个寻找童话的人,朝着园子里一个古老角落里的一条生满野栗子树的路走去。这条路有着半明半暗的树荫,用来引诱行人。风一度曾经飒飒地为他讲过瓦尔德玛·多伊和他的女儿们。树精,也就是童话妈妈本人,在这儿给他讲过老橡树最后的梦。老祖母在世的那个时代,这里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现在只长着蕨和荨麻。它们散开来,掩住了被遗弃在那边的残断的石像。石像的眼窝里长出了藓苔,不过它还能像以前一样看东西。寻找童话的人却不能,他没看到童话。它在哪里?
在他上面,在老树的上面,成百只乌鸦边飞边叫:“在这儿!在这儿!”
他走出园子,走向庄子的护庄河堤,走进了桤木林里。那儿有一所六角形小屋,小屋有鸡场和鸭场。屋子中央有一位老妇人在管理一切,她准确地知道生下来的每一个蛋,从蛋里出来的每一只小鸡。但是,她不是这个人要找的童话;她可以用受基督洗礼的证书和注射证书证明,这两张证书都在衣柜里。
外面,离房子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小丘,上面长着红山楂和毒豆花。这儿有一块古墓碑,是许多年以前从城里教堂的墓地里搬来的,是纪念那城市一位有名望的市议员的。碑上面刻着他的妻子和五个女儿,都叠着手,穿着打绉领子的衣服站在市议员像的周围。你可以长时间地看着这东西,似乎它对思想产生了作用,而思想又对石块产生了作用。于是这东西便讲起了古时代的事情,至少这个寻找童话的人这么认为。这次他来到这里,看到了一只活蝴蝶正歇在市议员雕像的额头上。蝴蝶的翅膀在扇动着,飞了一小段路,又落到墓碑的附近,好像知道那儿长着什么东西。那里长着一簇四叶苜蓿,一共七株并排长着。要是幸福降临的话,这个幸福就是完满的!他把这些花都摘了下来,放在兜里。幸福和现钱同样美妙,但是一个新的、美丽的童话却要更加美妙一些,这个人这么想,然而他在那儿没有找到它。
太阳落下去了,又红又大。草地上泛起了湿雾,沼泽妇人又在煮酒了。
那是在晚上。他独自一人站在自己的屋子里,望着园子,望着草地、沼泽和海滩。月光明媚,草地上笼罩一层蒸气,好像那是一个湖。这里一度曾是一个湖,有过关于湖的传说,这种传说在月光中显现在眼前。这时这个人想起他在城里读过的故事:威廉·退尔和丹麦人霍尔格都没有那么回事儿,可是在民间传说中,却都确有其事,就像外面的湖一样,传说栩栩如生地在眼前。是的,丹麦人霍尔格又来了!
就在他站在那里沉思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着窗子。是只鸟吗?一只蝙蝠,也许是一只猫头鹰?是啊,虽然它们在扑打,还是不能放它们进来的。窗子自然而然地打开了,一个老妇人向这边望,看着这个人。
“怎么回事?”他说道。“她是谁?一直朝二层楼望。她是站在梯子上吗?”
“你口袋里有四叶苜蓿花,”她说道。“是啊,总共七株,其中有一株是六瓣的。”
“你是谁?”这男人又问。
“沼泽妇人!”她说道。“煮酒的沼泽妇人。我正在煮酒;酒桶上有塞子,可是有一个沼泽娃娃恶作剧,把塞子拔掉了,把它扔向园子这边,打在窗子上。现在啤酒从桶里流出来了,这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可是请讲给我听!”这个男人说道。
“好的,等一等!”沼泽妇人说道。“现在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于是她便不见了。
这个人正要把窗子关上,妇人又出现了。
“好了,办完了!”她说道,“不过另一半啤酒我可以留到明天再煮,要是天气适宜的话。噢,您要问什么?我又来了,因为我是信守我说过的话的。您兜里有七株四叶苜蓿,其中一株是六瓣的,它很受尊敬,它生长在大道边,是勋章荣誉的象征,并不是每个人都找得到。噢,您有什么要问的吗?别像一根滑稽的尖棍子似地站着,我还得赶快去处理我的塞子和我的桶呢!”
于是这个男人问到了童话,问沼泽妇人在路上是不是看到了它。
“噫,您这蠢家伙!”妇人说道,“您的童话还不够吗?我的确相信大多数人的童话够多了。还有别的事要干的,要为别的事操心。就连孩子们都不再要那些东西了。还是给小男孩一支雪茄,给小姑娘一条有硬边的裙子吧!他们更喜欢这些东西。听童话,算了吧!确实有别的事情要操心,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问道。“您对世界知道些什么?您整天见到的只不过是青蛙、害人鬼罢了!”
“是啊,请您当心害人鬼!”妇人说道,“它们出来了!它们挣脱跑掉了!要是您到沼泽地我那里去,我必须在场,我可以把一切都向您讲清楚。趁您的七株四叶苜蓿包括那株六瓣花叶的苜蓿还新鲜,趁月亮还高高在天上,请您快一点来。”沼泽妇人不见了。
钟塔的钟声敲十二点,还没有敲到最后一下,这个人已经来到院子里,走出园子,走到草地上。雾已经散了,沼泽妇人停止煮酒了。
“这么久才来!”沼泽妇人说道。“巫婆就是比人快,我真高兴我生来就是巫婆。”
“现在您要对我讲什么?”这个人问道。“是关于童话的事吗?”
“除了童话,您就不能问点别的什么吗?”妇人说道。“那么您能讲的是不是关于未来的诗的问题呢?”这人问道。
“别那么夸夸其谈吧!”妇人说道,“我回答您吧。您只想着诗。您问童话,就好像她是主管一切的夫人一样!她诚然是最年长的.,可是她总是觉得自己很年轻。我很清楚她!我也曾年轻过,那并不是什么幼稚病。我曾经是一个很水灵的妖姑娘,跟别人一起在月光下跳舞,听夜莺歌唱,到森林去会见童话小姐,她总是在那边到处乱跑。她一会儿跑到一朵半开的郁金香或者是一朵草花里去过夜;一会儿溜进教堂去,藏在从祭坛烛火前垂下的哀纱里!”
“您的消息真有趣!”这人说道。
“我知道的东西毫无疑问和您知道的一样多!”沼泽妇人说道。“童话和诗,是啊,那是一路货色!它们想躺在那里便躺在那里。它们的所为和所说,人们是可以跟着编,甚至会编得更好更便宜。您可以一个大子儿不花从我这里拿去:我有满满一柜子装了瓶的诗。还都是精髓,诗之精华;又都是草药,有甜的有苦的。我有一瓶瓶人们对诗各自所需求的一切,可以在假日洒点在手帕上让人闻。”
“您说的这些都是极奇妙的事,”这人说道。“您有瓶装诗吗?”
“多得怕您受不了!”妇人说道。“您当然很清楚那个关于为了不弄脏自己的鞋子,踩在面包上走的小姑娘的故事?那个故事是口头流传并被印成书了的。”
“那是我自己讲的。”这人说道。
“好的,那您是知道那个故事的了,”妇人说道,“知道那姑娘一直沉到了地下的沼泽妇人那里了,那正是魔鬼的老祖母到酿酒坊串门的时候。她看见了沉落下去的那个小姑娘,便把她要去做柱子底座,算是来串门的纪念,她得到了她。我得到了一件对我毫无用处的礼物,一个旅行药柜,柜子里装满了瓶装诗。老祖母告诉我那柜子该摆在什么地方,它现在还在那儿。瞧!您知道您兜里有七株四瓣苜蓿,其中一株是六瓣的,所以您一定能看见那柜子。”
的确,沼泽的正中有一棵粗壮的桤木,那就是老祖母的柜子。她说道,它朝沼泽妇人,朝世界各国和各个时代敞开着,只要他们知道柜子摆在什么地方。这柜子从前面、后面,从每一面和每一角都可以打开,是一件非常精致的艺术品,可是看上去只不过像一棵老桤木。
所有国家的诗人,特别是我们自己国家的,都是在这里造就的。他们的灵感都经过仔细琢磨、评估、创新、浓缩之后才装进瓶子里去的。老祖母用人们的极大的本能,这是人们不愿说天才时用的字眼,原封不动地把这个或者那个诗人的原始灵气加上一点儿鬼才,装进瓶子,于是她便有了供将来用的瓶装诗。
“让我看看!”这个人说道。
“可以,不过还要给您讲讲更重要的东西!”沼泽妇人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到了柜子旁边了呀!”这个人说道,他往里面望了望。“里面有大小不同的各种瓶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那里面又有什么?”
“这是人们所谓的五月香!”妇人说道,“我没有试过它。可是我知道,只要洒一点点儿到地上,马上便会出现一个美丽的林中湖泊,长着睡莲、水芋和绉叶留兰香。只要洒两滴到一个旧练习本上,即便是最低班的,本子便会变成一部完整的芳香喜剧。人们完全可以上演它,也可以被它催眠睡去。瓶子上写着‘沼泽妇人酿造’,这是对我最大的恭维了。”“这儿有丑闻瓶。看上去里面只是装了些脏水,的确是一些脏水,可是里面掺了城市闲言碎语的发酵粉。三份谎言,两份真话,用一根桦树条搅混在一起。这树条子不是用盐水浸泡过,沾着被抽打得体无完肤的犯人的鲜血的那种尖条,也不是校长的教鞭。不是,是从扫街的扫帚上取下来的。” “这儿有虔诚的诗的瓶子,这些诗模仿着赞美诗的腔调。每一滴都能发出碰撞地狱之门的声音,是用刑罚的血和汗做成的。有人说它只是鸽子的胆汁,可是鸽子是最虔诚的动物;不懂自然史的人说它们没有胆。”
“这是瓶子中最大的瓶子。它占了半个柜子:装满家常故事。它是由猪皮和膀胱包着的,因为它经不起自己力量的丧失。每个民族用自己的办法来翻转瓶子,就可以配出自己的汤来。这里有古老的德意志血汤,里面有强盗丸子,也有小农清汤,汤里有真正的御前参事,像一丝丝的根沉在汤底,上面浮着哲学肥眼。有英国管家汤和法国柯克式的鸡腿和麻雀蛋肉汤,用丹麦话说是康康舞汤。可是最好的汤还要算哥本哈根汤。家里人这么说。”
“这儿有装在香槟酒瓶里的悲剧。它会爆炸,它也该爆炸。喜剧像撒进眼里的细沙,也就是说精致的喜剧;粗糙一些的也有,但只是一些待用的招贴广告,上面剧名印得最醒目。有许多很好的喜剧剧名,如《你敢朝机器吐唾沫吗?》,《一记耳光》,《可爱的驴》和《她烂醉如泥》。”
这个人看到这些不觉沉思起来。可是沼泽妇人想得更远一些,她想把这事告个段落。
“您该看够了这货柜了吧!”她说道,“现在您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了。但是您应该知道的更重要的东西,您还不知道呢。害人鬼进城了!那可比诗和童话重要得多。现在我该住嘴了。不过好像有一股力量,有某种命运,有某种无可奈何的东西堵着我的嗓子,得把它吐出来。害人鬼进城了,它们挣脱束缚了。当心它们,你们这些人!”
“我一个字也听不懂!”这个人说道。
“请坐到柜子上!”她说道,“可是别跌了进去把瓶子压碎,您清楚里面都是些什么。
我给您讲那件大事情;那不过是昨天的事,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还可以过三百六十四天。
一年多少天,您大概是清楚的吧?”
沼泽妇人讲了起来。
“昨天这沼泽地可热闹极了!这里有一个儿童宴会。这儿生下了一个小害人鬼,实际上有一窝,一共是十二个。要是它们愿意的话,它们肯定可以像人一样,在人群中间转来转去,指手划脚,就好像它们生来就是人一样。这是沼泽一带的一件大事。沼泽地上,它们像小烛光一样,在草地上跳起舞来。所有的害人鬼都在,也有女害人鬼,不过它们不在谈论之列。我坐在那边的柜子上,十二个新生下来的小害人鬼都坐在我的膝上。它们一闪闪地就像是萤火虫。它们已经开始跳了,每过一分钟,它们就长大一点儿。因此不到一刻钟,它们看上去就像它们的父亲或者叔叔一样大了。有一条古老的惯例和特殊规定,如果月亮照得和昨天一样,风刮得和昨天一样,那么在那个时刻生下来的所有的害人鬼便都有权变成人,每位都可以在一年内行使它们的权力。害人鬼可以跑遍全国,而且如果它不害怕掉到海里或是被风暴吹跑的话,它还可以跑遍全世界。它们可以一下子钻到人的身体里去,替代他讲话,替他做各种动作。害人鬼可以变换任何一种形像,变成男人或者女人,以他们的神态行事,但必须按照自己的外貌把它想做的事都做出来。不过一年中它要懂得把三百六十五个人大规模地引入歧途,把他们从真理和正确的道路上引开。能做到这一点,一个害人鬼便算取得了它能取得的最高成就,成为为魔鬼华贵专车开道的侍从。它可以穿上深黄的闪光衣服,从嗓子里喷出火焰来。这是普通害人鬼垂涎渴求的。不过一个贪心的害人鬼想扮演这个角色,也有危险和很大的麻烦。若是一个人的眼睛看清了它是什么,便能把它吹掉,那么它便完了,只得回到沼泽地来。若是一年没有结束,害人鬼渴望回家探望家人,放弃了自己的事,那它也就完蛋了,不再闪闪发光,很快就会熄灭,再也燃不起来。如果一年结束,它还没有能够把三百六十五个人引入歧途,引离一切美好的事物,那么它便会被判罚监禁到朽木里,呆在里面闪光而不能动弹。这对活泼的害人鬼来说,是可怕的惩罚。这些我都知道,统统告诉了坐在我膝上的那十二个小害人鬼,它们听了个个都快活得发疯了。我对它们说,最保险的办法是放弃这种荣誉,什么也不干。这些小害人鬼不愿意,它们想着自己已经浑身焦黄闪亮,嗓子吐火了。‘和我们呆在一起吧!’有几位年纪大的说道。‘去戏弄人一番!’另外有的这样说。‘人们把我们的草地的水都抽干了,他们排水,我们的后代怎么办!’”
“‘我们要喷火!’那些新出生的害人鬼说道。于是便这样定了。”
“于是这儿开始了一分钟舞会,不能再短了!精灵姑娘对着别的精灵转了三圈,为了不让人觉得了不起;除此之外,她们完全是和自己跳舞。接着便分发教父礼物:就是人们说的‘打水漂’。礼物像硅石似地飞过沼泽水面。每个精灵姑娘又分发了她们的一小片薄纱:‘拿着!’她们说道,‘这样你便立刻会跳更高级的舞了,在紧要关头也可以做那些摇摆、转动的动作了。你就有了恰当的风度,可以在最高贵的社交活动中露面了。’夜渡鸦教每个年轻的害人鬼说,‘好哇,好哇,好哇!’告诉它们在哪些最合适的场合说这些话,这是最有价值的礼物。猫头鹰和鹳也提了一些意见。不过它们说,这不值得一提,所以我们也就不提了。国王瓦尔德玛正要到沼泽地这一带来打猎,他们那帮老爷听说这里灯火辉煌在举行宴会,便赠送了一对漂亮的狗作为礼品。这两只狗打猎时跑起来可以追风,而且可以驮上一个甚至三个害人鬼。两个老梦魔,它们是靠骑个什么东西度日的,也参加了昨天的儿童宴。它们马上讲起自己钻钥匙孔的法术,有了这种法术,所有的门对你都是敞开的。它们还提出可以把那些年轻的害人鬼带进城去。它们对城里很熟悉。它们通常是骑在自己打成结的长鬃上飞过天空,这样可以坐得硬实一点儿。不过现在它们各自骑在一只凶野的猎狗身上,那些打算进城去迷惑人、引人入歧途的年轻害人鬼坐在它们的膝上,——呼哧!它们都不见了。这都是昨夜的事。现在害人鬼进城了,它们开始行动了。可是怎么行动,用什么办法,是啊,您说吧!有一根根气候的线穿过我的大脚趾,它总能告诉我点什么的。”
“这简直就是一篇完整的童话。”这个人说道。
“是啊,这只不过是一篇童话的开头,”妇人说道。“您能告诉我害人鬼现在怎样闯来闯去,怎样干的吗?它们变成什么形象来骗人入歧途呢?”
“我完全相信,”这人说道,“可以写一大部关于害人鬼的长篇小说,分成十二卷,每卷讲一个害人鬼。或者,说不定更好一点儿,写成一部民间的大众化的戏剧。”
“那得由您来写,”妇人说道,“要不然就算了。”“是啊,那样更好、更舒服。”这个人说道,“这样便不会被束缚在报纸里了。被束缚在报纸里常常就和一个害人鬼被关在一根朽木里一样难受,有闪光,可是连一个字也不敢说。”“对我全一样,”妇人说道,“不过还是让别人,让那些能写和不能写的人去写吧!我给您一个我的桶上的旧塞子,它可以打开盛着瓶装诗的柜子,他们可以从那里拿他们要的东西。可是您,好先生,我似乎觉得您的指头已经被墨水染得够黑的了,并且已经到了不必每年到处去找童话的年纪,已经清醒了,现在这里有重要得多的事要干。您看来已经明白正在发生着什么事了吧!”
“害人鬼进城了!”这个人说道,“我已经听到了,明白了!可是您要我做什么呢?要是我看见而且告诉人们说:瞧,在那华贵的衣服里有一个害人鬼在作祟,您知道,我准得挨一顿揍——!”
“连裙子里也有!”妇人说道。“害人鬼可以变成一切形象,钻到任何地方。它跑得进教堂,可不是为了上帝,说不定它是要钻进牧师的体内!它可以在选举日发表演说,不是为了国土和国家,而是为了它自己。可以变成摆弄颜色的艺术家或是舞台上的艺术家,但是,假若他一朝有权在手,那么什么绘画艺术,什么表演艺术,全都完了!我讲了又讲,唠叨半天,我得把堵住我嗓子的东西清出来,这害了我自己家人。可是我现在要做人类的拯救者了!实在并不是出自善心好意,或者为了得上一枚奖章。我做了我能做的最胡闹的事,我对一位诗人说这些,于是便满城风雨,人人都知道了。”
“城里谁也不把这放在心上!”这个人说道。“任何一个人不会为此感到不安。当我以极严肃的态度认真地对他们说‘害人鬼已经进城了,沼泽妇人说,你们要当心’时,他们都以为我是在讲童话呢!”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1
从前,有位住在瑞士的老伯爵只有一个儿子,可这儿子傻傻的,什么也学不会。父亲于是对儿子说:“听着,儿子。我已经尽一切努力教你,可你什么都没学会。我替你找了个有名的导师,你上他那儿去,看他能不能教你点什么。”就这样,年轻人被送到另外一座城市,在那里学了一年。年底他回到家,父亲问他:“儿子,你这一年学了点什么?”“父亲,我学会了狗语。”“主啊,可怜可怜我们吧!”父亲叫起来,“这就是你所学的?我要把你送到另一个城市去,另找一位导师。”于是,年轻人又被送去和另一位导师学了一年。回来时父亲问:“我的孩子,今年你学了点什么?”他回答说:“父亲,我能听懂鸟语了。”父亲大发雷霆:“你这蠢货,竟然一无所获地度过宝贵的时光!你回来就不感到难为情吗?我再为你找个导师,如果你这次还是什么都学不会,我就再没你这儿子了!”
年轻人跟着第三位导师又学了一年。等回到家,父亲问他:“你学会了什么,儿子?”他回答:“亲爱的父亲,今年我能听懂蛙鸣的含义了。”父亲气得火冒三丈地跳起来对仆人说:“这家伙不再是我儿子,我已经把他赶出去了。我命令你们把他带到森林里去杀了。”
仆人把青年带到森林里,但是不忍心杀他,他把他放了,然后杀了一头鹿,取了眼睛和舌头拿回去禀报伯爵。青年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座城堡。他请求那里的人让他歇一夜。
“可以,”城堡的主人说,“只要你愿意,就去塔楼里住一夜吧。不过我要警告你:那里很危险,有很多野狗在不停地乱吠乱叫,到某个时辰还得给它们一个人吃,倾刻就会把人吃光。”原来当时整个地区都被这群野狗闹得不得安宁,可又没有办法。年轻人一点也不害怕地说:“就让我去吧,不会有事的。给点吃的让我去喂它们。”既然他自己要去,人们便给了他一些喂狗的东西让他去了。
年轻人走进塔楼,那些狗不叫也不闹,友好地摇着尾巴围着他转,吃着他摆在它们跟前的食物,丝毫没有伤害他。第二天,他毛发无损地平安走出塔楼来对主人说:“那些狗用它们的话告诉我为什么它们会住到这儿来,为什么会为害一方的。它们中了魔法,被迫到这儿来守护塔楼底下的一笔财宝,只有等人们取走财宝时它们才能得到安宁。我还从它们的谈话中了解到怎样才能取出这些财宝。”听到的人无不欣喜万分,主人说只要年轻人做好这件事就认他作儿子。于是年轻人又来到塔楼,胸有成竹地取出一个装满了金子的箱子。从此,人们再没听到野狗的嚎叫,也再没见到那些野狗了,这个地方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过了一段时间,年轻人想去罗马。他路过一片沼泽地,听到许多青蛙在“呱呱”地说话。他听后沉思起来,感到有些悲伤。后来他终于到了罗马,原来教皇刚刚去世了,红衣主教们正在为由谁继任教皇发愁。他们最后决定选一个有神力、能创造奇迹的人继任。年轻的伯爵这时恰好走进教堂,两只白鸽飞到他肩头就不走了。教士们认为那是主的意志,当时就问他是否愿意当教皇。年轻人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配做教皇。鸽子建议他答应下来,于是他同意了。
接着就是涂油、献祭等一系列宗教仪式。他在来罗马的路上就听到青蛙们说自己会当上神圣的教皇,他当时大为震惊,这时正好验证了。轮到他主持做弥撒的时候,他连一个字也不会讲。两只鸽子就一直坐在他肩头,一句句教给他。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2
一个母亲坐在她孩子的身旁,非常焦虑,因为她害怕孩子会死去。他的小脸蛋已经没有血色了,他的眼睛闭起来了。他的呼吸很困难,只偶尔深深地吸一口气,好像在叹息。母亲望着这个小小的生物,样子比以前更愁苦。有人在敲门。一个穷苦的老头儿走进来了。他裹着一件宽大得像马毡一样的衣服,因为这使人感到更温暖,而且他也有这个需要。外面是寒冷的冬天,一切都被雪和冰覆盖了,风吹得厉害,刺人的面孔。
当老头儿正冻得发抖、这孩子暂时睡着了的时候,母亲就走过去,在火炉上的一个小罐子里倒进一点啤酒,为的是让这老人喝了暖一下。老人坐下来,摇着摇篮。母亲也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望着她那个呼吸很困难的病孩子,握着他的一只小手。
“你以为我要把他拉住,是不是?”她问。“我们的上帝不会把他从我手中夺去的!”
这个老头儿——他就是死神——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点了点头,他的意思好像是说“是”,又像“不是”。母亲低下头来望着地面,眼泪沿着双颊向下流。她的头非常沉重,因为她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睛。现在她是睡着了,不过只睡着了片刻;于是她惊醒起来,打着寒颤。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说,同时向四周望望。不过那个老头儿已经不见了;她的孩子也不见了——他已经把他带走了。墙角那儿的一座老钟在发出咝咝的声音,“扑通!”那个铅做的老钟摆落到地上来了。钟也停止了活动。
但是这个可怜的母亲跑到门外来,喊着她的孩子。
在外面的雪地上坐着一个穿黑长袍的女人。她说:“死神刚才和你一道坐在你的房间里;我看到他抱着你的孩子急急忙忙地跑走了。他跑起路来比风还快。凡是他所拿走的东西,他永远也不会再送回来的!”
“请告诉我,他朝哪个方向走了?”母亲说。“请把方向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我知道!”穿黑衣服的女人说。“不过在我告诉你以前,你必须把你对你的孩子唱过的歌都唱给我听一次。我非常喜欢那些歌;我从前听过。我就是‘夜之神’。你唱的时候,我看到你流出眼泪来。”
“我将把这些歌唱给你听,都唱给你听!”母亲说。“不过请不要留住我,因为我得赶上他,把我的孩子找回来。”
不过夜之神坐着一声不响。母亲只有痛苦地扭着双手,唱着歌,流着眼泪。她唱的歌很多,但她流的眼泪更多,于是夜之神说:“你可以向右边的那个黑枞树林走去;我看到死神抱着你的孩子走到那条路上去了。”
路在树林深处和另一条路交叉起来;她不知道走哪条路好。这儿有一丛荆棘,既没有一起叶子,也没有一朵花。这时正是严寒的冬天,那些小枝上只挂着冰柱。
“你看到死神抱着我的孩子走过去没有?”
“看到过。”荆棘丛说,“不过我不愿告诉你他所去的方向,除非你把我抱在你的胸脯上温暖一下。我在这儿冻得要死,我快要变成冰了。”
于是她就把荆棘丛抱在自行的胸脯上,抱得很紧,好使它能够感到温暖。荆棘刺进她的肌肉;她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出来。但是荆棘丛长出了新鲜的绿叶,而且在这寒冷的冬夜开出了花,因为这位愁苦的母亲的心是那么地温暖!于是荆棘丛就告诉她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她来到了一个大湖边。湖上既没有大船,也没有小舟。湖上还没有足够的厚冰可以托住她,但是水又不够浅,她不能涉水走过去。不过,假如她要找到她的孩子的话,她必须走过这个湖。于是她就蹲下来喝这湖的水;但是谁也喝不完这水的。这个愁苦的母亲只是在幻想一个什么奇迹发生。
“不成,这是一件永远不可能的事情!”湖说。“我们还是来谈谈条件吧!我喜欢收集珠子,而你的眼睛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两颗最明亮的珠子。如果你能够把它们哭出来交给我的话,我就可以把你送到那个大的温室里去。死神就住在那儿种植着花和树。每一棵花或树就是一个人的生命!”
“啊,为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
可以牺牲!”哭着的母亲说。于是她哭得更厉害,结果她的眼睛坠到湖里去了,成了两颗最贵重的珍珠。湖把她托起来,就像她是坐在一个秋千架上似的。这样,她就浮到对面的岸上去了——这儿有一幢十多里路宽的奇怪的房子。人们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座有许多树林和洞口的大山呢,还是一幢用木头建筑起来的房子。不过这个可怜的母亲看不见它,因为她已经把她的两颗眼珠都哭出来了。
“我到什么地方去找那个把我的孩子抱走了的死神呢?”她问。
“他还没有到这儿来!”一个守坟墓的老太婆说。她专门看守死神的温室。“你怎样找到这儿来的?谁帮助你的?”
“我们的上帝帮助我的!”她说。“他是很仁慈的,所以你应该也很仁慈。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亲爱的孩子呢?”
“我不知道,”老太婆说,“你也看不见!这天晚上有许多花和树都凋谢了,死神马上就会到来,重新移植它们!你知道得很清楚,每个人有他自己的生命之树,或生命之花,完全看他的安排是怎样。它们跟别的植物完全一样,不过它们有一颗跳动的心。小孩子的心也会跳的。你去找吧,也许你能听出你的孩子的心的搏动。不过,假如我把你下一步应该做的事情告诉你,你打算给我什么酬劳呢?”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这个悲哀的母亲说。“但是我可以为你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我没有什么事情要你到那儿去办,”老太婆说。“不过你可以把你又长又黑的头发给我。你自己知道,那是很美丽的,我很喜欢!作为交换,你可以把我的白头发拿去——那总比没有好。”
“如果你不再要求什么别的东西的话,”她说,“那么我愿意把它送给你!”
于是她把她美丽的黑头发交给了老太婆,同时作为交换,得到了她的雪白的头发。
这样,她们就走进死神的大温室里去。这儿花和树奇形怪状地繁生在一起。玻璃钟底下培养着美丽的风信子;大朵的、耐寒的牡丹花在盛开。在种种不同的水生植物中,有许多还很新鲜,有许多已经半枯萎了,水蛇在它们上面盘绕着,黑螃蟹紧紧地钳着它们的梗子。那儿还有许多美丽的棕榈树、栎树和梧桐树;那儿还有芹菜花和盛开的麝香草。每一棵树和每一种花都有一个名字,它们每一棵都代表一个人的生命;这些人还是活着的,有的在中国,有的在格林兰,散布在全世界。有些大树栽在小花盆里,因此都显得很挤,几乎把花盆都要胀破了。在肥沃的土地上有好几块地方还种着许多娇弱的小花,它们周围长着一些青苔;人们在仔细地培养和照管它们。不过这个悲哀的母亲在那些最小的植物上弯下腰来,静听它们的心跳。在这些无数的花中,她能听出她的孩子的心跳。
“我找到了!”她叫着,同时把双手向一朵蓝色的早春花伸过来。这朵花正在把头垂向一边,有些病了。
“请不要动这朵花!”那个老太婆说:“不过请你等在这儿。当死神到来的时候——我想他随时可以到来——请不要让他拔掉这棵花。你可以威胁他说,你要把所有的植物都拔掉;那么他就会害怕的。他得为这些植物对上帝负责;在他没有得到上帝的许可以前,谁也不能拔掉它们。”
这时忽然有一阵冷风吹进房间里来了。这个没有眼睛的母亲看不出,这就是死神的来临。
“你怎么找到这块地方的?”他说。“你怎么比我还来得早?”
“因为我是一个母亲呀!”她说。
死神向这朵娇柔的小花伸出长手来;可是她用双手紧紧抱着它不放。同时她又非常焦急,生怕弄坏了它的一起花瓣。于是死神就朝着她的手吹。她觉得这比寒风还冷;于是她的手垂下来了,一点气力也没有。
“你怎样也反抗不了我的!”死神说。
“不过我们的上帝可以的!”她说。
“我只是执行他的命令!”死神说。“我是他的园丁。我把他所有的花和树移植到天国,到那个神秘国土里的乐园中去。不过它们怎样在那儿生长,怎样在那儿生活,我可不敢告诉给你听!”
“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母亲说。她一面说,一面哀求着。忽然她用双手抓住近旁两朵美丽的花,大声对死神说:“我要把你的花都拔掉,因为我现在没有路走!”
“不准动它们!”死神说。“你说你很痛苦;但是你现在却要让一个别的母亲也感到同样地痛苦!”
“一个别的母亲?”这个可怜的母亲说。她马上松开了那两棵花。
“这是你的眼珠,”死神说。“我已经把它们从湖里捞出来了;它们非常明亮。我不知道这原来就是你的。收回去吧;它们现在比以前更加明亮,请你朝你旁边的那个井底望一下吧。我要把你想要拔掉的这两棵花的名字告诉你;那么你就会知道它们的整个的未来,整个的人间生活;那么你就会知道,你所要摧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向井底下望。她真感到莫大的愉快,看见一个生命是多么幸福,看见它的周围是一起多么愉快和欢乐的气象。她又看那另一个生命:它是忧愁和平困、苦难和悲哀的化身。
“这两种命运都是上帝的意志!”死神说。
“它们之中哪一朵是受难之花,哪一朵是幸福之花呢?”她问。
“我不能告诉你。”死神回答说。“不过有一点你可以知道:“这两朵花之中有一朵是你自己的孩子。你刚才所看到的就是你的孩子的命运——你亲生孩子的未来。”
母亲惊恐得叫起来。
“它们哪一朵是我的孩子呢?请您告诉我吧!请您救救天真的孩子吧!请把我的孩子从苦难中救出来吧!还是请您把他带走吧!把他带到上帝的国度里去!请忘记我的眼泪,我的祈求,原谅我刚才所说的和做的一切事情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死神说。“你想要把你的孩子抱回去呢,还是让我把他带到一个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去呢?”
这时母亲扭着双手,双膝跪下来,向我们的上帝祈祷:
“您的意志永远是好的。请不要理我所作的违反您的意志的祈祷!请不要理我!请不要理我!”
于是她把头低低地垂下来。
死神带着她的孩子飞到那个不知名的国度里去了。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3
一位王子和一位王妃现在还在度蜜月。他们感到自己非常幸福。只有一件事情使他们苦恼,那就是:怎样使他们永远像现在这样幸福。因此他们就想得到一个“神方”,用以防止他们夫妻生活中的不幸。他们常常听说深山老林里住着一位大家公认的智者,对于在困苦和灾难中的人,他都能做出最好的忠告。于是这位王子和王妃特地去拜访他,同时把他们的心事也对他讲了。这位智者了解到他们的来意以后就说:“你们可以到世界各国去旅行一下。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你们碰到一对完全幸福的夫妇,就可以向他们要一块他们贴身穿的衣服的布片。你们必须把这块布片经常带在身边。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王子和王妃骑着马走了。不多久他们就听到一位骑士的名字。据说这位骑士和他的妻子过着最幸福的生活。他们来到他的城堡里,亲自问:他们的婚后生活是否真如传说的那样,过得非常美满。
“一点也不错!”对方回答说,“只有一件事:我们没有孩子!”
在这里是得不到“神方”了。王子和王妃只好旅行得更远一点,去寻找绝对幸福的夫妇。
他们来到一个城市。他们听说这里住着一位市民:他和他的妻子过着极端亲爱的满足的生活。他们去拜访他,问他是不是像大家所说的那样,过着真正美满的婚后生活。
“对,我过着这样的生活!”这人说,“我的妻子和我共同过着最美满的生活,只可惜我们的孩子太多了——他们给我们带来许多苦恼和麻烦!”
因此在这人身上也找不出什么“神方”。王子和王妃向更远的地方去旅行,不断地探问是否有幸福的夫妇,但是一对也找不到。
有一天,当他们正在田野和草场上走的时候,离开大路不远,他们遇见一个牧羊人。这人在快乐地吹一管笛子。正在这时候,他们看见一个女人怀里抱一个孩子,手上牵一个孩子,在向他走来。牧羊人一看见她,就马上向她走去,向她打招呼,同时把那个顶小的孩子接过来,吻一阵,然后又抚摸一阵。牧羊人的狗向那男孩子跑过去,舔他的手,狂叫一阵,然后又高兴地狂跳一阵。在这同时,女人把她带来的食物拿出来,说:“孩子他爸,过来,吃饭吧!”这男子坐下来,接过食物,把第一口让那个顶小的孩子吃,把剩下的分给男孩子和那只看羊狗。王子和王妃亲眼看见、也亲耳听见这一切。他们走向前,对牧羊人这一家说:“你们一定是大家谈的最幸福、最满足的夫妇了吧?”
“对,我们是的!”丈夫回答说,“感谢上帝!没有哪个王子和王妃能够像我们这样快乐!”
“请听着,”王子说,“我们有一件事要请求你帮助,你决不会后悔的。请你把你最贴身穿着的衣服撕一块给我们吧!”
听到这句话,牧羊人和他的妻子就惊奇地彼此呆呆地望着。最后牧羊人说:“上帝知道,我们很愿意给你一块,不仅是布片,连整件衬衫或内衣都可以——只要我们有的话。不过我们连一件破衣都没有。”
王子和王妃没有办法,只好再旅行到更远的地方去。最后,他们对于这种漫长而无结果的漫游感到厌倦起来了,因此他们就回到家里来。当他们经过那智者的茅屋的时候,他们就责骂他,因为他所给的忠告是那么没有用。他们把旅行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
这位智者微笑了一下,说,“你们的旅行是真的没有结果吗?你们现在不是带着更丰富的经验回家来了吗?”
“是的,”王子回答说,“我已经体会到,‘满足’是这个世界上一件难得的宝贝。”
“我也学习到,”王妃说,“一个人要感到满足,没有别的办法——自己满足就得了!”
于是王子拉着王妃的手,互相望着,露出一种极端亲爱的表情。那位智者祝福他们,说:“你们在自己的心里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神方’!好好地保存着吧,这样,那个‘不满足’的妖魔对你们就永远无能为力了!”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4
窗子上有一株绿玫瑰花。不久以前它还是一副青春焕发的样子,但是现在它却现出了病容,在害某种病。
它身上有一批客人在一口一口地把它吃掉。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一群穿着绿制一服的朋友们倒是蛮好看的。
我和这些客人中的一位谈过话。他的年纪还不过三天,但是已经是一个老爷爷了。你知道他讲过什么话吗?他讲的全是真话。他讲着关于他自己和这一群朋友的事情。
“我们是世界生物中一个最了不起的队伍。在温暖的季节里,我们生出活泼的小孩子。天气非常好;我们立刻就订了婚,马上举行婚礼。天气冷的时候,我们就生起蛋来。小家伙在那里面睡得才舒服哩。最聪明的动物是蚂蚁。我们非常尊敬他们。他们研究和打量我们,但是并不马上把我们吃掉,而是把我们的蛋搬走,放在他们家族的共同蚁窟里的最低的一层楼上,同时在我们身上打下标记和号数,把我们一个挨着一个地、一层堆上一层地排好,以便每天能有一个新的生物从蛋里孵出来;然后就把我们关进栅栏里,捏着我们的后腿,挤出我们的奶,直到我们死去为止。这可是痛快啦!他们送我们一个听的称号:“甜蜜的小奶牛!”一切具有蚂蚁这种知识的动物都叫我们这个名字。只有人是例外——这对我们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气得我们完全失去了“甜蜜性。”你能不能写点文章来反对这事儿,叫这些人能懂得一点道理呢?他们那样傻气地望着我们,绷着脸,用那样生气的眼光望着我们,而这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把玫瑰叶子吃掉了;但是他们自己却吃掉一切活的东西,一切绿色*的和会生长的东西。他们替一我们起些最下贱的、最丑恶的名字。噢,那真使我作呕!我说不出口,最低限度在穿着制一服时说不出口,而我是永远穿着制一服的。
“我是在一个玫瑰树的叶子上出生的。我和整个队伍全靠玫瑰叶子过活,但是玫瑰叶子却在我们身体里面活着——我们属于高一等的动物。人类憎恨我们,他们拿肥皂泡来歼灭我们;这种东西的味道真难受!我想我闻到过它!你并不是为洗涤而生下来的,因此被洗涤一番真是可怕!
“人啊!你用严厉和肥皂泡的眼光来看我们;请你想想我们在大自然中的地位,以及我们生蛋和养孩子的天才的机能吧!我们得到祝福:‘愿你们生长和繁殖!’我们生在玫瑰花里,我们死在玫瑰花里;我们整个一生是一首诗。请你不要把那种最可怕的、最丑恶的名字加到我们身上来吧——我们说不出口,也叫不出来的那种名字!请把我们叫做蚂蚁的奶牛、玫瑰树的队伍、小小的绿东西吧!”
我作为一个人站在一旁,望着这株玫瑰,望着这些小小的绿东西——他们的名字我不愿意喊出来;也不愿意侮辱一个玫瑰中的公民,一个有许多卵子和小孩的大家族。本来我是带着肥皂水和恶意来的,打算喷他们一通。现在我打算把这肥皂水吹成泡,然后凝望着它们的美,可能每个泡里面会有一篇童话的。
泡越长越大,泛出各种颜色。泡里好像都藏着珍珠。泡浮起来,翱翔着,飞到一扇门上,于是爆裂了。但是这扇门忽然开了!童话妈妈站在门口。
“是的,那些小小的绿东西——我不说出他们的名字!关于他们的事情,童话妈妈讲的要比我好得多。”
“蚜虫!”童话妈妈说。“我们对任何东西应该叫出它正确的名字。如果在一般场合下不敢叫,我们至少可以在童话中叫的。”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5
我们是住在乡下的一位绅士的邸宅里。恰巧主人要出去几天。在这同时,有一位太太从邻近的小镇里到来了。她带着一只哈巴狗;据她说,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要处理她在制革厂的几份股子。她把所有的文件都带来了;我们都建议她把这些文件放在一个封套里,在上面写出业主的地址:“作战兵站总监,爵士”等等。
她认真听我们讲,同时拿起笔,沉思了一会儿,于是就要求我们把这意见又慢慢地念一次。我们同意,于是她就写起来。当她写到“作战兵站总监”的时候,她把笔停住了,长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我只是一个女人!”
当她在写的时候,她把那只哈巴狗放在地上。它狺狺地叫起来。她是为了它的娱乐和健康才把它带来的,因此人们不应该把它放在地上。它外表的特点是一个朝天的鼻子和一个肥胖的背。
“它并不咬人!”太太说,“它没有牙齿。它是像家里的一个成员,忠心而脾气很坏。不过这是因为我的孙子常常开它的玩笑的原故:他们做结婚的游戏,要它扮作新娘。可怜的小老头儿,这使它太吃不消了!”
她把她的文件交出去了,又把她的哈巴狗抱在怀里。这就是故事的头一部分,可以删去。
“哈巴狗死掉了!”这是故事的第二部分。
这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我们来到城里,在一个客栈里安住下来。
我们的窗子面对着制革厂的院子。院子用木栏栅隔做两部。一部里面挂着许多皮革——生皮和制好了的皮。这儿一切制革的必需器一具都有,而且是属于这个寡一妇的。哈巴狗在早晨死去了,同时被埋葬在这个院子里。寡一妇的孙子们(也就是制革厂老板的未亡人的孙子们,因为哈巴狗从来没有结过婚)掩好了这座坟。它是一座很美的坟——躺在它里面一定是很愉快的。
坟的四周镶了一些花盆的碎片,上面还撒了一些沙子。坟顶上还插了半个啤酒瓶,瓶颈朝上——这并没有什么象征的意义。
孩子们在坟的周围跳舞。他们中间的一个孩子——一个很实际的、7岁的小孩子——提议开一个哈巴狗坟墓展览会,让街上所有的人都来看。门票价是一个裤子扣,因为这是每个男孩子都有的东西,而且还可以有多余的来替女孩子买门票。这个提议得到全体一致通过。
街上所有的孩子——甚至后街上的孩子——都涌到这地方来,献出他们的扣子,这天下午人们可以看到许多孩子只有一根背带吊着他们的裤子,但是他们却看到了哈巴狗的坟墓,而这也值得出那么多的代价一看。
不过在制革厂的外面,紧一靠着入口的地方,站着一个衣服槛楼的女孩子。她很可爱,她的卷发很美丽,她的眼睛又蓝又亮,使人看到感觉愉快。她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不哭。每次那个门一打开的时候,她就朝里面怅然地望很久。她没有一个扣子——这点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因此她就悲哀地呆在外面,一直等到别的孩子们都参观了坟墓、离去了为止。然后她就坐下来,把她那双棕色*的小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大哭一场;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看过哈巴狗的坟墓。就她说来,这是一件伤心事,跟成年人常常所感到的伤心事差不多。
我们在上面看到这情景,而且是高高地在上面观看。这件伤心事,像我们自己和许多别人的伤心事一样,使得我们微笑!这就是整个的故事。任何人如果不了解它,可以到这个寡一妇的制革厂去买一份股子。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6
“只要有一个好孩子死去,就会有一个上帝的安琪儿飞到世界上来。他把死去的孩子抱在怀里,展开他的白色的大翅膀,在孩子生前喜爱的地方飞翔。他摘下一大把花。把它们带到天上去,好叫它们开得比在人间更美丽。仁慈的上帝把这些花紧紧地搂在胸前,但是他只吻那棵他认为最可爱的花。这棵花于是就有了声音,能跟大家一起唱着幸福的颂歌。”
你听,这就是上帝的安琪儿抱着一个死孩子飞上天说所讲的话。孩子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做梦一样。他们飞过了他在家里玩过的许多地方,飞过了开满美丽的花朵的花园。
“我们把哪一朵花儿带去栽在天上呢?”安琪儿问。
他们看见一棵细长的、美丽的玫瑰,但是它的花梗已经被一只恶毒的手摘断了。所以它那些长满了半开的花苞的枝子都垂了下来,萎谢了。
“可怜的玫瑰花!”孩子说。“把它带走吧。它可以在上帝的面前开出花来的!”
安琪儿就把这朵花带走了,同时还因此吻了孩子一下。孩子半睁开他的眼睛。他们摘下了几朵美丽的花,但也带走了几朵被人瞧不起的金凤花和野生的三色堇花。
“现在我们可有了花儿了。”孩子说。安琪儿点点头,可是他们并没有飞到天上去。
这是夜晚,非常静寂。他们停留在这座大城里。他们在一条最狭窄的街上飞。街上堆着许多干草、尘土和垃圾,因为这是一个搬家的日子。这儿还有破碎的碗盘、墙上脱落下来的泥块、烂布和破帽子——这一切都不太好看。
安琪儿在这堆烂东西中间指着几块花盆的碎片和花盆里面掉出来的一团干泥块。一大棵枯萎了的野花用它的根把自己和这块土堆系在一起。这棵花现在已经没有用,因此被人抛到街上来了。
“我们要把这棵花带走!”安琪儿说,“我在飞行的时候再把理由告诉你。”
于是他们就飞走了。安琪儿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下面这条窄街上的一个很低的地下室里,住着一个生病的穷孩子。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他身体最好的时候,可以拄着拐杖在那个小房间里来回地走一两次。他至多只能做到这一点。每年夏天,太阳光有几天可以射进这个地下室的前房,每次大约有半点钟的光景。当小孩坐在那儿、让温暖的太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他就把瘦小的指头伸到面前,望着里面的鲜红的血色。这时人们就说:‘今天这孩子出来了。’”
“他对于树林的知识是从春天的绿色中体会出来的。因为邻家的孩子带给了他第一根山毛榉的绿枝。他把它举在头上,幻想自己来到了一个山毛榉的树林里——这儿有太阳光射进来,有鸟儿在唱歌。”
“在一个春天的日子里,那个邻家的孩子又带给他几棵野花。在这些野花中间,有一棵还很偶然带着根子。因此这棵花就被栽在一个花盆里,放在床边,紧靠着窗子了。这棵花是一只幸运的手栽种的,因此它就生长起来,冒出新芽,每年开出花朵,成了这个病孩子的最美丽的花园——他在这世界上的一个宝库。他为它浇水,照料它,尽量使它得到射进这扇低矮的窗子里来的每一线阳光。”
“这棵花儿常常来到他的梦里,因为它为他开出了花,为他散发出香气,使他的眼睛得到快感。当上帝召他去的时候,他在死神面前最后要看的东西就是这棵花。”
“现在他住在天上已经有一年了。在这一年中,这棵花在窗子上完全被人忘掉了。它已经枯萎,因此搬家的时候,就被人扔在街上的垃圾堆里。我们现在把这棵可怜的、萎谢了的花收进我们的花束中来,因为它给予人的快乐,大大超过了皇家花园里面那些最艳丽的花。”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这个被安琪儿带上天去的孩子问。
“我当然知道,”安琪儿说,“因为我就是那个拄着拐杖走路的病孩子呀!我当然认识我的花!”
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凝望着安琪儿的美丽幸福的脸。正在这时候,他们来到了天上,来到了和平幸福的天堂。上帝把孩子紧紧地搂在胸前,但是他却吻着那棵可怜的、萎谢了的野花。因此那棵野花就有了声音。现在它能跟别的安琪儿一齐歌唱,并且在他们周围飞翔了——他们有的飞得很近,有的绕着大圈子,飞得很远,飞到无垠的远方,但他们全都是幸福的。
他们都唱着歌——大大小小的、善良快乐的孩子们,还有搬家那天被扔在狭巷里垃圾堆上的那棵枯萎了的可怜的野花,大家都唱着歌。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7
在天国花园里,在知识树底下,有一丛玫瑰花。在这儿,那第一朵开出的玫瑰花生出一只鸟来。它飞起来像一道闪光。它的色彩华丽,它的歌声美妙。
不过当夏娃摘下那颗知识的果子的时候,当她和亚当被驱出了天国花园的时候,有一颗火星从复仇天使的火剑上落到这鸟儿的巢里去,把它烧起来。鸟儿就在火中被焚死了。不过从巢里的那个火红的蛋中飞出一只新的鸟儿——世界上唯一的凤凰。
神话上面说,这只凤凰住在阿拉伯;它每过一百年就把自己在巢里烧死一次。不过每次总有一个新的凤凰——世界上唯一的凤凰——从那个红蛋里飞出来。
这鸟儿在我们的周围飞翔,快速得像闪电;它的颜色非常美丽,歌声非常悦耳。当母亲坐在她孩子的摇篮旁的时候,它就站在枕头上,拍着翅膀,在孩子头上形成一个光圈。它飞过这朴素的房间。这里面有太阳光;那张简陋的桌上发出紫罗兰花的香气。
但是凤凰不仅仅是一只阿拉伯的鸟儿。它在北极光的微曦中飞过拉普兰的冰冻的原野;它在短暂的格陵兰的夏天里,在黄花中间走过。在法龙的铜山下,在英国的煤矿里,它作为一个全身布满了灰尘的蛾子,在虔诚的矿工膝上摊开的那本《圣经》上面飞。它在一片荷叶上,顺着恒河的圣水向下流。印度姑娘的眼睛一看到它就闪出亮光。
这只凤凰!你不认识它吗?这只天国的鸟儿,这只歌中的神圣的天鹅!它作为一个多嘴的乌鸦,坐在德斯比斯的车上,拍着粘满了渣滓的黑翅膀。它用天鹅的红嘴在冰岛的竖琴上弹出声音;作为奥丁的乌鸦坐在莎士比亚的肩上,同时在他耳边低声地说:“不朽!”它在诗歌比赛的时候,飞过瓦特堡的骑士宫殿。
这只凤凰!你不认识它吗?它对你唱着《马赛曲》;你吻着从它翅膀上落下的羽毛。它从天国的光辉中飞下来;也许你就在这时把头掉开,去看那翅上带着银纸的、坐着的麻雀吧。
天国的鸟儿!它每一个世纪重生一次——从火焰中出生,在火焰中死去!你的镶着金像框的画像悬在有钱人的大厅里,但是你自己常常是孤独地、茫然地飞来飞去。你是一个神话——“阿拉伯的凤凰”。
在天国花园里,你在那知识树下,在那第一朵玫瑰花里出生的时候,上帝吻了你,给了你一个正确的名字——“诗”。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8
在公路旁的一个树林里,有一个孤独的农庄。人们沿着公路可以一直走进这农家的大院子里去。太阳在这儿照着;所有的窗子都是开着的。房子里面是一起忙碌的声音;但在院子里,在一个开满了花的紫丁香组成的凉亭下,停着一口敞着的棺材。一个死人已经躺在里面,这天上午就要入葬。棺材旁没有守着任何一个悼念死者的人;没有任何人对他流一滴眼泪。他的面孔是用一块白布盖着的,他的头底下垫着一大本厚书。书页是由一整张灰纸叠成的;每一页上夹着一朵被忘记了的萎谢了的花。这是一本完整的植物标本,在许多不同的地方搜集得来的。它要陪死者一起被埋葬掉,因为这是他的遗嘱。每朵花都联系到他生命的一章。
“死者是谁呢?”我们问。回答是:“他是乌卜萨拉的一个老学生。人们说:他曾经是一个活泼的年轻人;他懂得古代的文学,他会唱歌,他甚至还写诗。但是由于他曾经遭遇到某种事故,他把他的思想和他的生命沉浸在烧酒里。当他的健康最后也毁在酒里的时候,他就搬到这个乡下来。别人供给他膳宿。只要阴郁的情绪不来袭击他的时候,他是纯洁得像一个孩子,因为这时他就变得非常活泼,在森林里跑来跑去,像一只被追逐着的雄鹿。不过,只要我们把他喊回家来,让他看看这本装满了干植物的书,他就能坐一整天,一会儿看看这种植物,一会儿看看那种植物。有时他的眼泪就沿着他的脸滚下来:只有上帝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但是他要求把这本书装进他的棺材里去。因此现在它就躺在那里面。不一会儿棺材盖子就会钉上,那么他将在坟墓里得到他的安息。”
他的面布揭开了。死人的面上露出一种和平的表情。一丝太阳光射在它上面。一只燕子像箭似地飞进凉亭里来,很快地掉转身,在死人的头上喃喃地叫了几声。
我们都知道,假如我们把我们年轻时代的旧信拿出来读读,我们会产生一种多么奇怪的感觉啊!整个的一生和这生命中的希望和哀愁都会浮现出来。我们在那时来往很亲密的一些人,现在该是有多少已经死去了啊!然而他们还是活着的,只不过我们长久没有想到他们罢了。那时我们以为永远会跟他们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会跟他们一起共甘苦。
这书里面有一起萎枯了的栎树叶子。它使这书的主人记起一个老朋友——一个老同学,一个终身的友伴。他在一个绿树林里面把这片叶子插在学生帽上,从那时其他们结为“终身的”朋友。现在他住在什么地方呢?这片叶子被保存了下来,但是友情已经忘记了!
这儿有一棵异国的、在温室里培养出来的植物;对于北国的花园说来,它是太娇嫩了;它的叶子似乎还保留着它的香气。这是一位贵族花园里的小姐把它摘下来送给他的。
这儿有一朵睡莲。它是他亲手摘下来的,并且用他的咸眼泪把它润湿过——这朵在甜水里生长的睡莲。
这儿有一根荨麻——它的叶子说明什么呢?当他把它采下来和把它保存下来的时候,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这儿有一朵幽居在森林里的铃兰花;这儿有一朵从酒店的花盆里摘下来的金银花;这儿有一起尖尖的草叶!
开满了花的紫丁香在死者的头上轻轻垂下它新鲜的、芬芳的花簇。燕子又飞过去了。“唧唧!唧唧!”这时人们拿着钉子和锤子走来了。棺材盖在死者身上盖下了——他的头在这本不说话的书上安息。埋葬了——遗忘了!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19
批发商家为孩子们安排了一次聚会,参加的都是有钱人家、体面人家的孩子。这位批发商生意做得很不错,是一位有学识的人。他得到过高级中学结业证书,是他那和善的父亲坚持要他念书的。父亲最初做贩牛生意,为人老成勤俭,赚了不少钱。批发商接着又不断地赚钱。他很有头脑,心地也很慈善。可是大伙儿很少说起他的这些,说得最多的还是他的那许多钱。
他家出出进进的都是体面人物。有的是人们说的血统很体面,有的是人们说的精神方面很体面,有的两者兼而有之,有的则两者皆缺。现在这里是孩子们的聚会,讲的都是孩子话,孩子们讲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有一个小姑娘很漂亮,只是过于高傲了。都是仆佣们总是亲吻她而宠出来的,不是她的父母,在这方面,他们倒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她的父亲是宫廷侍从官,这很了不起,她知道。
“我是宫廷里的孩子!”她说道。她其实也可能是地下室的孩子,随便你自己怎么定都可以。于是她对别的孩子说,她是“生就”的,还说,如果不是生就的,那她就变也变不成。读书也没有用,即便你十分用功读书也不行,要是你不是生就的,那你是变不成的。
“那些以‘生’字为姓的结尾的人,”她说道,“在世界上怎么也成不了大器!应该把手叉在腰旁,远远地躲开这些‘生’呀‘生’的!”于是她便把她那娇嫩的小手叉在腰上,胳膊尖尖的,让人看看应该怎么样行事。那一双小胳膊真好看,她真是甜极了!可是批发商的小女儿很恼火。她的父亲叫玛兹生,她知道这个名字以‘生’结尾。于是她便十分傲气地说:“可是我父亲能拿一百块银币买来糖果让大伙儿抢!你父亲能吗?” “是啊,可是我父亲,”一位作家的小女儿说道,“能把你的父亲,还有你的父亲,所有的父亲,都弄到报纸上!人人都怕他,我母亲说的,因为我父亲管着报纸。”小姑娘挺直了身子,翘起了头,就像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那样,挺身翘首。
在半开的门外,有一个贫寒的孩子站在那里正从门缝往里看。那小孩十分穷困,进不到厅里来。他为厨房里的女佣人转烤肉的叉子,现在被允许在门背后看看那些在玩耍取乐的体面孩子,这在他可真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了。 “要是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该会怎么样啊!”他想道。这时他听到了那些孩子们刚才说的话,说真的,真叫人丧气。家中父母亲的柜子里一文钱也没有,他们连报纸都买不起,哪里还谈得上在报纸上写东西。接下来最糟糕不过的是,他父亲的姓,就是说也是他的姓,一点儿不假,是‘生’字结尾的!就是说他在世上决不会有什么出息。这简直太惨了!然而他生到世上来了,他觉得,生得挺对!没有什么旁的可能了。
瞧,那天晚上就是这个样!
好多年过去了,在这些年里孩子们都长成了大人。
城里建起了一座宏伟的房子,屋里讲究极了,人人都想看看它,甚至连外地的人都来看它。真不知道我们前边所谈到的那些孩子当中谁可以把这房子说成是自己的呢?是啊,这不难知道!不,也不是那么容易呢。这房子是那个贫寒的孩子的他到底还是有了出息,尽管他的名字是以“生”字结尾的——曹瓦尔森。
另外那三个孩子呢?——有高贵血统的、有钱的、高傲精神的孩子,——是啊,这个孩子没有让另外一个听到自己的事,他们都是同等的孩子!他们都很不错,很幸福,这是有道理的。他们那天所想所说的那些只是些——孩子话。丹麦的姓氏形成过程中,逐渐出现了以“某某人的儿子”这个词为姓的做法。儿子在丹麦文中是SPn,用于“某某人的儿子”姓氏后缀时转为sen,这样丹麦便出现了大量以Sen,为后缀的姓氏。我国译者将这姓氏后缀译为森,如延森。在本书中,除安徒生已为人公认外,其他此类后缀均被译为森。在这篇故事中,sen则被译为“生”,这是因为在这里“生”字中还包含了出生的意思。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20
在波罗的海和北海之间有一个古老的天鹅窠。它名叫丹麦。天鹅就是在它里面生出来的,过去和现在都是这样。它们的名字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在远古的时候,有一群天鹅飞过阿尔卑斯山,在“五月的国度”里的绿色平原上落下来。住在这儿是非常幸福的。
这一群天鹅叫做“长胡子人”。
另外一群长着发亮的羽毛和诚实的眼睛的天鹅,飞向南方,在拜占庭落下来。它们在皇帝的座位周围住下来,同时伸开它们的白色大翅膀,保护他的盾牌。这群天鹅叫做瓦。
法国的海岸上升起一片惊恐的声音,因为嗜血狂的天鹅,拍着带有火焰的翅膀,正在从北方飞来。人们祈祷着说:“愿上帝把我们从这些野蛮的北欧人手中救出来!”
一只丹麦的天鹅站在英国碧绿的草原上,站在广阔的海岸旁边。他的头上戴着代表三个王国的皇冠;他把他的王节伸向这个国家的土地上。
波美尔海岸上的异教徒都在地上跪下来,因为丹麦的天鹅,带着绘有十字的旗帜和拔出的剑,向这儿飞来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你会这样说。
不过离我们的时代不远,还有两只强大的天鹅从窠里飞出来了。
一道光射过天空,射到世界的每个国土上。这只天鹅拍着他的强大的翅膀,撒下一层黄昏的烟雾。接着星空渐渐变得更清楚,好像是快要接近地面似的。这只天鹅的名字是透却·布拉赫。
“是的,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你可能说,“但是在我们的这个时代呢?”
在我们的这个时代里,我们曾看见过许多天鹅在美丽地飞翔:有一只把他的翅膀轻轻地在金竖琴的弦上拂过去。这琴声响遍了整个的北国:挪威的山似乎在古代的太阳光中增高了不少;松林和赤杨发出沙沙的回音;北国的神仙、英雄和贵妇人在深黑的林中偷偷地露出头角。
我们看到一只天鹅在一个大理石山上拍着翅膀,把这座山弄得崩裂了。被囚禁在这山中的美的形体,现在走到明朗的太阳光中来。世界各国的人抬起他们的头来,观看这些绝美的形体。
我们看到第三只天鹅纺着思想的线。这线绕着地球从这个国家牵到那个国家,好使语言像闪电似的从这个国家传到那个国家。
我们的上帝喜欢这个位于波罗的海和北海之间的天鹅窠。让那些××的鸟儿从空中飞来×它吧。“永远不准有这类事情发生!”甚至羽毛还没有长全的小天鹅都会在这窠的边缘守卫——我们已经看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们可以让他们的柔嫩的胸脯被啄得流血,但他们会用他们的嘴和爪斗争下去。
许多世纪将会过去,但是天鹅将会不断地从这个窠里飞出来。世界上的人将会看见他们,听见他们。要等人们真正说“这是最后的一只天鹅,这是天鹅窠里发出的一个最后的歌声”,那时间还早得很呢!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21
有一次,跳蚤、蚱蜢和跳鹅想要知道它们之中谁跳得。它们把所有的人和任何愿意来的人都请来参观这个伟大的场面。它们这三位的跳高者就在一个房间里集合起来。
这是丹麦一种旧式的玩具,它是用一根鹅的胸骨做成的;加上一根木栓和一根线,再擦上一点蜡油,就可以使它跳跃。
“对啦,谁跳得,我就把我的女儿嫁给谁!”国王说,“因为,假如让这些朋友白白地跳一阵子,那就未免太不像话了!”
跳蚤第一个出场。它的态度非常可爱:它向四周的人敬礼,因为它身体中流着年轻小一姐的血液,习惯于跟人类混在一起,而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接着蚱蜢就出场了,它的确很粗笨,但它的身体很好看。它穿着它那套天生的绿制一服。此外,它的整个外表说明它是出身于埃及的一个古老的家庭,因此它在这儿非常受到人们的尊敬。人们把它从田野里弄过来,放在一个用纸牌做的三层楼的房子里——这些纸牌有画的一面都朝里。这房子有门也有窗,而且它们是从“美人”身中剪出来的。
“我唱得非常好,”它说,“甚至十六个本地产的蟋蟀从小时候开始唱起,到现在还没有获得一间纸屋哩。它们听到我的情形就嫉妒得要命,把身体弄得比以前还要瘦了。”
跳蚤和蚱蜢这两位毫不含糊地说明了它们是怎样的人物。它们认为它们有资格和一位公主结婚。
跳鹅一句话也不说。不过据说它自己更觉得了不起。宫里的狗儿把它嗅了一下,很有把握地说,跳鹅是来自一个上等的家庭。那位因为从来不讲话而获得了三个勋章的老顾问官说,他知道跳鹅有预见的天才:人们只须看看它的背脊骨就能预知冬天是温和还是寒冷。这一点人们是没有办法从写历书的人的背脊骨上看出来的。
“好,我什么也不再讲了!”老国王说,“我只须在旁看看,我自己心中有数!”
现在它们要跳了。跳蚤跳得非常高,谁也看不见它,因此大家就说它完全没有跳。这种说法太不讲道理。
蚱蜢跳得没有跳蚤一半高。不过它是向国王的脸上跳过来,因此国王就说,这简直是可恶之至。
跳鹅站着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大家就认为它完全不能跳。
“我希望它没有生病!”宫里的狗儿说,然后它又在跳鹅身上嗅了一下。
“嘘!”它笨拙地一跳,就跳到公主的膝上去了。她坐在一个矮矮的金凳子上。
国王说:“谁跳到我的女儿身上去,谁就要算是跳得的了,因为这就是跳高的目的。不过能想到这一点,倒是需要有点头脑呢——跳鹅已经显示出它有头脑。它的腿长到额上去了!”
所以它就得到了公主。
“不过我跳得!”跳蚤说。“但是这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过尽管她得到一架带木栓和蜡油的鹅骨,我仍然要算跳得。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如果想要使人看见的话,必须有身材才成。”
跳蚤于是便投效一个外国兵一团一。据说它在当兵时牺牲了。
那只蚱蜢坐在田沟里,把这世界上的事情仔细思索了一番,不禁也说:“身材是需要的!身材是需要的!”
于是它便唱起了它自己的哀歌。我们从它的歌中得到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可能不是真的,虽然它已经被印出来了。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22
春天把她的嫩绿的花环在胡桃树上和栗树上陈列出来了。生长在圣·莫利斯桥和日内瓦湖以及伦河沿岸的胡桃树和栗树开得特别茂盛;伦河正从它的源头以疯狂的速度在冰河底下奔流。这冰河就是冰姑娘住的宫殿。她乘着急风从这儿飞向的雪地,在温暖的阳光下的雪榻上休息。她坐在这里向下面的深谷凝望。在这些深谷里,人就像被太阳照着的石头上的蚂蚁一样,来来往往忙个不休。
“太阳的孩子们把你们称为智慧的巨人!”冰姑娘说。“你们都不过是虫蚁罢了。只要有一个雪球滚下来,你们和你们的房子以及城市就会被毁灭得干干净净!”
于是她把头昂得更高,用射出死光的眼睛朝自己周围和下面望了一眼。但是山谷里升起一片隆隆的响声。这是人类在工作——在炸毁石头。人类在铺路基和炸山洞,准备建筑铁路。
“他们像鼹鼠似的工作着!”她说。“他们在打地洞,所以我才听见这种好像放枪的声音。当我迁移我的一个宫殿的时候,那声音却比雷轰还大。”
这时有一股浓厚的烟从山谷里升起,像一片飘着的面纱似的在向前移动。它就是火车头上浮动着的烟柱。车头正在一条新建的铁路上拖着一条蜿蜒的蛇——它的每一节是一个车厢。它像一支箭似的在行驶。
“这些‘智慧的巨人’,他们自以为就是主人!”冰姑娘说。
“但是大自然的威力仍然在统治着一切呀!”
于是她大笑起来。她唱着歌;她的歌声在山谷里引起一片回音。
“雪山又在崩颓了!”住在下边的人说。
但是太阳的孩子们以更高的声音歌唱着人的智慧。人的智慧统治着一切,约束着海洋,削平高山,填满深谷。人的智慧使人成为大自然的一切威力的主人。正在这时候,在大自然所统治着的雪地上,有一队旅人走过。他们用绳子把自己联在一起,好使自己在深渊旁边光滑的冰上形成一个更有力量的集体。
“你们这些虫蚁啊!”冰姑娘说。“你们这批所谓大自然的威力的主人!”
于是她把脸从这队人掉开,藐视地望着下边山谷里正在行驶着的火车。
“他们的智慧全摆在这儿!他们全在大自然的威力的掌握中:他们每个人我都看透了!有一个人单独地坐着,骄傲得像一个皇帝!另外有些人挤在一起坐着!还有一半的人在睡觉!这条火龙一停,他们就都下来,各走各的路。于是他们的智慧就分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去了!”
她又大笑了一通。
“又有一座雪山崩颓了!”住在山谷里的人说。
“它不会崩到我们头上来的,”坐在火龙后面的两个人说。
正如俗话所说,这两个人是“心心相印”。他们就是巴贝德和洛狄,磨坊主也跟他们在一起。
“我是当做行李同行的!”他说。“我在这儿是一个不可少的累赘。”
“他们两人都坐在里面!”冰姑娘说。“我不知摧毁了多少羚羊,我不知折断了几百万棵石楠——连它们的根也不留。我要毁掉这些东西:智慧——精神的力量!”
她大笑起来。
“又有一座雪山崩颓了!”住在山谷里的人说。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23
黄昏的时候,太阳正在下沉,烟囱上飘着的云块泛出一片金黄的光彩;这时在一个大城市的小巷里,一忽儿这个人,一忽儿那个人全都听到类似教堂钟声的奇异声音。不过声音每次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因为街上隆隆的车声和嘈杂的人声总是把它打断了。
“暮钟响起来了!”人们说,“太阳落下去了!”
城外的房子彼此之间的距离比较远,而且都有花园和草坪;因此城外的人就可以看出天还是很亮的,所以也能更清楚地听到这个钟声。它似乎是从一个藏在静寂而清香的森林里的教堂里发出来的。大家朝这声音飘来的方向望,不禁起了一种庄严的感觉。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人们开始互相传说:“我不知道,树林里会不会有一个教堂?钟声的调子是那么奇怪和美丽,我们不妨去仔细瞧一瞧。”
于是富人坐着车子去,穷人步行去;不过路似乎怎样也走不完。当他们来到森林外面的柳树林跟前的时候,就坐下来。
他们望着长长的柳树枝,以为真的已经走进森林里来了。城里卖糕饼的人也搬到这儿来,并且搭起了帐篷。接着又来了一个卖糖果的人,这人在自己的帐篷上挂起了一口钟;这口钟上还涂了一层防雨的沥青,不过它里面却没有钟舌。
大家回到家里来以后,都说这事情很新奇,比他们吃过一次茶还要新奇得多。有三个人说,他们把整个的树林都走完了,直走到树林的尽头;他们老是听到这个奇怪的钟声,不过那时它似乎是从城里飘来的。有一位甚至还编了一支歌,把钟声比成一个母亲对一个亲爱的好孩子唱的歌——什么音乐也没有这种钟声好听。
这个国家的皇帝也听到了这件事情。他下一道圣旨,说无论什么人,只要能找出钟声的发源地,就可以被封为“世界的敲钟人”——哪怕他所发现的不是钟也没有关系。
这么一来,许多人为了饭碗问题,就到树林里去寻找钟。不过在回来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能说出一点道理,谁也没有深入树林,这人当然也没有,可是他却说声音是住在一株空树里的大猫头鹰发出来的。这只猫头鹰的脑袋里装的全是智慧。它不停地把脑袋撞着树。不过这声音是从它的脑袋里发出来的呢,还是从空树干里发出来的呢,他可没有把握下个判断。他总算得到了“世界的敲钟人”这个职位,因此他每年写一篇关于猫头鹰的短论。不过大家并没有因为读了他的论文而变得比以前更聪明。
在举行坚信礼的那一天,牧师发表了一篇漂亮而动人的演说。受坚信礼的孩子们都受到了极大的感动,因为这是他们生命中极重要的一天。他们在这一天从孩子变成了成年人。他们稚气的灵魂也要变成更有理智的成年人的灵魂。当这些受了坚信礼的人走出城外的时候,处处照着灿烂的太阳光,树林里那个神秘的大钟发出非常洪亮的声音。他们想立刻就去找这个钟声;因此他们全都去了,只有三个人是例外。一个要回家去试试她的参加舞会的礼服,因为她这次来受坚信礼完全是为了这件礼服和舞会,否则她就决不会来的。第二个是一个穷苦的孩子。他受坚信礼穿的衣服和靴子是从主人的少爷那儿借来的;他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内归还。第三个说,在他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以前,决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他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即使受了坚信礼,仍然是如此。人们不应该笑他!——但是人们却仍然笑他。
因此这三个人就不去了。别的人都连蹦带跳地走了。太阳在照耀着,鸟儿在唱着,这些刚刚受了坚信礼的人也在唱着。他们彼此手挽着手,因为他们还没得到什么不同的职位,而且在受坚信礼的这天大家在我们的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
不过他们之中有两个最小的孩子马上就感到腻烦了,所以他们两个人就回到城里去了。另外还有两个小女孩子坐下来扎花环,也不愿意去。当其余的孩子走到那个卖糕饼的人所在的柳树林里的时候,他们说:“好,我们算是到了。钟连影子都没有,这完全是一个幻想!”
正在这时候,一个柔和而庄严的钟声在树林的深处响起来;有四五个孩子决计再向树林里走去。树很密,叶子又多,要向前走真是不太容易。车叶草和秋牡丹长得非常高,盛开的旋花和黑莓像长花环似的从这棵树牵到那棵树。夜莺在这些树上唱歌,太阳光在这些树上嬉戏。啊,这地方真是美丽得很,不过这条路却不是女孩子可以走的,因为她们在这儿很容易撕破自己的衣服,这儿有长满各色青苔的石块,有潺潺流着的新鲜泉水,发出一种“骨碌,骨碌”的怪声音。
“这不会是那个钟吧?”孩子中有一个问。于是他就躺下来静静地听。“我倒要研究一下!”
他一个人留下来,让别的孩子向前走。
他们找到一座用树皮和树枝盖的房子。房子上有一棵结满了苹果的大树。看样子它好像是把所有的幸福都摇到这个开满玫瑰花的屋顶上似的。它的长枝子盘在房子的三角墙上,而这墙上正挂着一口小小的钟。难道大家听到的钟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吗?是的,他们都有这种看法,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这人说,这口钟太小,太精致,决不会叫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得见!此外,他们听到过的钟声跟这钟声完全不同,因为它能打动人的心。说这话的人是国王的儿子。因此别的人都说:“这种人总是想装得比别人聪明一点。”
这样,大家就让他一个人向前走。他越向前走,他的心里就越充满了一种森林中特有的静寂之感。不过他仍听见大家所欣赏的那阵小小的钟声。有时风把那个糕饼店里的声音吹来,于是他就听到大家在一面吃茶,一面唱歌。不过洪亮的钟声比这些声音还要大,好像有风琴在伴奏似的。这声音是从左边来的——从心所在的那一边来的。
有一个沙沙的响声从一个灌木丛中飘出来。王子面前出现了一个男孩子。这孩子穿着一双木鞋和一件非常短的上衣——短得连他的手肘也盖不住。他们彼此都认识,因为这个孩子也是在这天参加过坚信礼的。他没有能跟大家一起来,因为他得回去把衣服和靴子还给老板的少爷。他办完了这件事以后,就穿着木鞋和寒碜的上衣独自一人走来,因为钟声是那么洪亮和深沉,他非来不可。
“我们一块儿走吧!”王子说。
这个穿着木鞋的孩子感到非常尴尬。他把上衣的短袖子拉了一下,说他恐怕不能走得像王子那样快;此外,他认为钟声一定是从右边来的,因为右边的景象很庄严和美丽。
“这样一来,我们就碰不到头了!”王子说,对这穷苦的孩子点了点头。孩子向这树林最深最密的地方走去。荆棘把他寒碜的衣服钩破了,把他的脸、手和脚划得流出血来。王子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不过他所走的路却充满了太阳光。我们现在就要注意他的行程,因为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即使我走到世界的尽头,”他说,“我也要找到这口钟!”
难看的猢狲高高地坐在树上做怪脸,露出牙齿。“我们往他身上扔些东西吧!”它们说,“我们打他吧,因为他是一个国王的儿子!”
不过他不怕困难,他一步一步地向树林的深处走。那儿长着许多奇异的花:含有红蕊的、像星星一样的百合花,在微风中射出光彩的、天蓝色的郁金香,结着像大肥皂泡一样发亮的果实的苹果树。你想想看,这些树在太阳光中该是多么光彩夺目啊。
四周是一片非常美丽的绿草原。草上有公鹿和母鹿在嬉戏,而且还有茂盛的栎树和山毛榉。草和藤本植物从树缝里长出来。这一大片林木中还有静静的湖,湖里还有游泳着的白天鹅,它们在拍着翅膀。王子站着静静地听。他常常觉得钟声是从深沉的湖里飘上来的;不过他马上就注意到,钟声并不是从湖里来的,而是从森林的深处来的。
太阳现在下沉了,天空像火一样地发红,森林里是一片静寂。这时他就跪下来,唱了黄昏的赞美歌,于是他说:“我将永远看不到我所追寻的东西!现在太阳已经下沉了,夜——漆黑的夜——已经到来了。也许在圆圆的红太阳没有消逝以前,我还能够看到它一眼吧。我要爬到崖石上去,因为它比最高的树还要高!”他攀着树根和藤蔓在潮湿的石壁上爬。壁上盘着水蛇,有些癞蛤蟆也似乎在对他狂叫。不过,在太阳没有落下去以前,他已经爬上去了。他在这块高处仍然可以看见太阳。啊,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象啊!海,他的眼前展开一片美丽的茫茫大海,汹涌的海涛向岸上袭来。太阳悬在海天相连的那条线上,像一座发光的大祭坛。一切融化成为一片鲜红的色彩。树林在唱着歌,大海在唱着歌,他的心也跟它们一起在唱着歌。整个大自然成了一个伟大的、神圣的教堂:树木和浮云就是它的圆柱,花朵和绿叶就是它的柔软的地毡,天空就是它的广阔的圆顶。正在这时候,那个穿着短袖上衣和木鞋的穷苦孩子从右边走来了。他是沿着他自己的道路,在同一个时候到来的。他们急忙走到一起,在这大自然和诗的教堂中紧紧地握着双手。那口看不见的、神圣的钟在他们的上空发出声音。幸福的精灵在教堂的周围跳舞,唱着欢乐的颂歌!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24
从前有一个女人,她非常希望有一个丁点儿小的孩子。但是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可以得到。因此她就去请教一位巫婆。她对巫婆说:
"我非常想要有一个小小的孩子!你能告诉我什么地方可以得到一个吗?"
"嗨!这容易得很!"巫婆说。"你把这颗大麦粒拿去吧。它可不是乡下人的田里长的那种大麦粒,也不是鸡吃的那种大麦粒啦。你把它埋在一个花盆里。不久你就可以看到你所要看的东西了。"
"谢谢您,"女人说。她给了巫婆三个银币。于是她就回到家来,种下那颗大麦粒。不久以后,一朵美丽的大红花就长出来了。它看起来很像一朵郁金香,不过它的叶子紧紧地包在一起,好像仍旧是一个花苞似的。
"这是一朵很美的花,"女人说,同时在那美丽的、黄而带红的花瓣上吻了一下。不过,当她正在吻的时候,花儿忽然劈啪一声,开放了。人们现在可以看出,这是一朵真正的郁金香。但是在这朵花的正中央,在那根绿色的雌蕊上面,坐着一位娇小的姑娘,她看起来又白嫩,又可爱。她还没有大拇指的一半长,因此人们就将她叫做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的摇篮是一个光得发亮的漂亮胡桃壳,她的垫子是蓝色紫罗兰的花瓣,她的被子是玫瑰的花瓣。这就是她晚上睡觉的地方。但是白天她在桌子上玩耍在这桌子上,那个女人放了一个盘子,上面又放了一圈花儿,花的枝干浸在水里。水上浮着一起很大的郁金香花瓣。拇指姑娘可以坐在这花瓣上,用两根白马尾作桨,从盘子这一边划到那一边。这样儿真是美丽啦!她还能唱歌,而且唱得那么温柔和甜蜜,从前没有任何人听到过。
一天晚上,当她正在她漂亮的床上睡觉的时候,一个难看的癞蛤蟆从窗子外面跳进来了,因为窗子上有一块玻璃已经破了。这癞蛤蟆又丑又大,而且是粘糊糊的。她一直跳到桌子上。拇指姑娘正睡在桌子上鲜红的玫瑰花瓣下面。
"这姑娘倒可以做我儿子的漂亮妻子哩,"癞蛤蟆说。于是她一把抓住拇指姑娘正睡着的那个胡桃壳,背着它跳出了窗子,一直跳到花园里去。
花园里有一条很宽的小溪在流着。但是它的两岸又低又潮湿。癞蛤蟆和她的儿子就住在这儿。哎呀!他跟他的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也长得奇丑不堪。"阁阁!阁阁!呱!呱!呱!"当他看到胡桃壳里的这位美丽小姑娘时,他只能讲出这样的话来。
安徒生童话故事 篇25
从前有一个骄傲的茶壶,它对它的瓷感到骄傲,对它的长嘴感到骄傲,对它的那个大把手也感到骄傲。它的前面和后边都有点什么东西!前面是一个壶嘴,后面是一个把手,它老是谈着这些东西。可是它不谈它的盖子。原来盖子早就打碎了,是后来钉好的;所以它算是有一个缺点,而人们是不喜欢谈自己的缺点的——当然别的人会谈的。杯子、奶油罐和糖钵——这整套吃茶的用具——都把茶壶盖的弱点记得清清楚楚。谈它的时候比谈那个完好的把手和漂亮的壶嘴的时候多。茶壶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它们!”它自己在心里说,“我也知道我的缺点,而且我也承认。这足以表现我的谦虚,我的朴素。我们大家都有缺点;但是我们也有优点。杯子有一个把手,糖钵有一个盖子。我两样都有,而且还有他们所没有的一件东西。我有一个壶嘴;这使我成为茶桌上的皇后。糖钵和奶油罐受到任命,成为甜味的仆人,而我就是任命者——大家的主宰。我把幸福分散给那些干渴的人群。在我的身体里面,中国的茶叶在那毫无味道的开水中放出香气。”
这番话是茶壶在它大无畏的青年时代说的。它立在铺好台布的茶桌上,一只非常白嫩的手揭开它的盖子。不过这只非常白嫩的手是很笨的,茶壶落下去了,壶嘴跌断了,把手断裂了,那个壶盖也不必再谈,因为关于他的话已经讲得不少了。茶壶躺在地上昏过去了;开水淌得一地。这对它说来是一个严重的打击,而最糟糕的是大家都笑它。大家只是笑它,而不笑那只笨拙的手。
“这次经历我永远忘记不了!”茶壶后来检查自己一生的事业时说。“人们把我叫做一个病人,放在一个角落里;过了一天,人们又把我送给一个讨剩饭吃的女人。我下降为贫民了;里里外外,我一句话都不讲。不过,正在这时候,我的生活开始好转。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身体里装进了土;对于一个茶壶说来,这完全是等于入葬。但是土里却埋进了一个花根。谁放进去的,谁拿来的,我都不知道。不过它既然放进去了,总算是弥补了中国茶叶和开水的这种损失,也算是作为把手和壶嘴打断的一种报酬。花根躺在土里,躺在我的身体里,成了我的一颗心,一颗活着的心——这样的东西我从来还不曾有过。我现在有了生命、力量和精神。脉搏跳起来了,花根发了芽,有了思想和感觉。它开放成为花朵。我看到它,我支持它,我在它的美中忘记了自己。为了别人而忘我——这是一桩幸福的事情!它没有感谢我;它没有想到我;它受到人们的崇拜和称赞。我感到非常高兴;它一定也会是多么高兴啊!有一天我听到一个人说它应该有一个更好的花盆来配它才对。因此人们把我当腰打了一下;那时我真是痛得厉害!不过花儿却迁进一个更好的花盆里去了。
至于我呢?我被扔到院子里去了。我躺在那儿简直像一堆残破的碎片——但是我的记忆还在,我忘记不了它。”
茶壶在做完了一系列好事以后,“被扔到院子里去了。我躺在那儿简直像一堆残破的碎片——但是我的记忆还在,我忘记不了它。”但是,这种“孤芳自赏”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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