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列传 卷一百一十五部分译文
作者:佚名
温造字简舆,河内人。祖父温景倩,南郑县令。父温辅国,太常丞。温造幼小好学,不喜应试做官,以节操气度自负,少小立下志向,愿隐居王屋山,以渔钓逍遥为生。寿州刺史张建封闻其名致书信钱财聘请他,温造欣然对家人说:“这是位了不起的人。”于是举家迁至寿州跟从张建封。张建封凡事皆请教他,但不敢以职任束缚他。及至张建封授节彭门,温造回到下邳,有超脱尘世之心。张建封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温造,便将兄长之女嫁给温造为妻。
此时李方烈正逆反,侵犯相邻州郡,屡次攻陷郡邑。天下各城镇掌握兵权者,随之心猿意马,大多驱逐了主帅,自任留后,要挟朝廷赐给节旄斧钺。德宗因此忧惧,恰值范阳刘济表示竭诚效忠,但未能最后表明足以让朝廷依靠的意思,于是密诏张建封挑选才识谋略卓异之人前往沟通。张建封强行委任温造为节度参谋,派他出使幽州。温造同刘济谈话语犹未了,刘济俯伏流涕道:“济偏处远郡,不知天子神圣,大臣忠荩。甘愿在诸将领之先,以死报效朝廷。”温造回来,张建封将他的名字呈报朝廷。德宗爱其才,召至京师,对他说:“卿为谁家子弟?多大年龄?”温造答道:“臣五代祖温大雅,外五代祖李责力。臣犬马之年三十又二。”德宗认为是个奇才,欲用为谏官,因言语间泄露意图而未成。
长庆元年(821),授京兆府司录参军。奉使河朔传达圣旨,调任殿中侍御史。
不久幽州刘总请以所辖之九州听候朝旨,穆宗欲挑选一个恰当的使者,有人推荐温造,皇上召见对他说道:“朕因刘总表达忠诚,虽然降诏外蕃也相宜,但不能充分表达朕之深意。因卿素来善于办事,替朕走一趟吧。”温造答道:“臣不过是府县跑腿小吏,初任要职,名望轻微差事重大,恐怕有辱国命,无能力传达旨意。”皇上说:“我在东宫时,听说刘总请求入觐,等到我即位,连年上书不断,及至约定入觐行期,却缄默不予答复。卿善于见机应变,前去说明我之胸怀,不要多加辞让了。”于是拜温造为起居舍人,赐绯衣银鱼袋,充任太原、镇州、幽州宣谕使。温造刚到范阳,刘总携弓带箭在郊外迎接,温造便宣布圣旨,讲明祸福得失。刘总俯伏流汗,仿佛兵刃加于脖颈之上一般。及至温造出使还朝,刘总便迁徙全家入觐,朝廷让张弘靖代理刘总之职。及至朱克融驱逐张弘靖,镇州杀了田弘正,朝廷发兵征讨,于是先令温造携带诏命出使河东、魏博、泽潞、横海、深冀、易定等道,指定出兵期限,事情办得皆合皇上意旨。
过了不久,一次与谏议大夫李景俭在史馆坐着饮酒,李景俭借醉谒见丞相,命温造出任朗州刺史。在任期间开通后乡渠九十七里,灌溉农田二千顷,郡人得利,便取名为右史渠。四年后,被召还拜侍御史,在外廊奏请重新赐给弹劾时所用朱衣、豸冠,因大臣阻止而未成。李佑自夏州入朝拜金吾,违制进奉马一百五十匹。温造在正衙宣政殿启奏弹劾,李佑两腿战栗汗流浃背。李佑私下对人说:“我黑夜翻越蔡州城擒吴元济,未曾心跳,今日被温御史吓破了胆。哎,可畏呀!”温造调任左司郎中,并知杂事。不久拜御史中丞。
大和二年(828)十一月,宫中昭德寺失火。寺在宣政殿东隔着墙垣,火势将延及宫殿,宰臣、两省、京兆尹、中尉、枢密,皆环立日华门外,令神策军士扑救,黄昏以后火势逐渐熄灭。当天,惟有御史台官员未到,温造启奏道:“昨日宫中失火,只因台署有在押囚犯,耽心伺机作乱,紧急集合人吏加以戒备,所以至朝堂在众官之后,臣请自罚三十直。其他两名巡使崔蠡、姚合火灭方到,请另议责罚。”皇上敕令说:“事出非常,台署有羁押囚犯,部署官吏警戒,亦属考虑周到,则应待罪于朝堂,听候处分。酌情处罚是自己的请求,而且事情涉及违背礼仪。温造、姚合、崔蠡各罚一月俸禄及料钱。”
温造秉性刚直,若有人激怒或触犯他,便不顾对方权势,必以气势相加。曾在大街上遇左补阙李虞仲,恼怒他不避让,拘捕李虞仲属下衙役处以脊杖十下,左拾遗舒元褒等上疏论奏道:“国朝旧例,供奉官在街上,除宰相外,无所回避。温造蔑视朝廷礼制,凌辱陛下侍臣,一意恣行,毫无畏忌。凡事情虽小但涉及原则的,不可丧失原则。原则一失,变乱便由此产生。拾遗、补阙品位虽卑,是陛下的侍臣啊;中丞官阶虽高,是执法的官员。侍臣被凌辱,表明他不能敬守礼法;执法官吏毁坏礼法,又怎能掌握法律准绳?日前中书舍人李虞仲与温造相遇,温造便抓了李虞仲的导从。知制诰崔咸与温造相遇,温造又捉其随从。只因当时不奏告圣上,所以温造以暴力侵犯他官的行为越发厉害。臣闻元和、长庆年间,中丞导从队列不能超过半坊,现在却长达两坊,称作‘笼街喝道’。只顾显露自己位高势大,不考虑有越轨之嫌疑。若不纠正,确实有损国朝典章。”皇上降敕道:“御史之职责,在指斥佞人抨击邪恶,不在以导从仪仗抬高自己;侍臣之职责,在出谋划策,不在于在道路上比高低。同列朝班,应知名分,如果听到喧闹争吵———何况已经再三发生,既招人议论,又很损害朝廷体统。台官与供奉官同道,应听其自然先后而行,道途相遇即礼貌相揖而过,那些随从人员则各随本官之后,相互稍许侧行避让,不可冲突。又听说近日以来,聚合导从官,以暴力生事的情况多有发生,街衢之中,行列太长。从今后,前后传呼,不许超过三百步。”但皇上对温造的举奏,依然尽皆听纳。朝廷官员中有丧葬不循礼法、婚配不相称者,皆进行弹劾。捕获伪官王果等九十余人杖刑处决,南曹吏李宾等六人在京城街市上行刑处死。升尚书右丞,加授大中大夫,封祁县开国子,赐紫服金鱼袋。
大和四年(830),兴元军叛乱,杀节度使李绛,文宗因温造气度豪放嫉恶如仇,便授以检校右散骑常侍、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温造辞朝赴镇,将兴元最初叛乱的情况奏报朝廷,文宗完全了解事变的根由,允许温造因利乘便,见机行事。皇上担心朝廷用兵负担很重,温造奏道:“臣估计诸道征伐蛮方之兵已返回,待臣行至褒县,望赐臣密诏,使诸道之兵受臣调遣。及至臣到达兴元,诸军相继而至,臣使用这些军队便足够了。”于是皇上授温造手谕四道,命令神策行营将领董重质、河中都将温德彝、合阝阳都将刘士和等,皆须听从温造指挥。
温造行至褒城,遇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蛮返回,前来谒见,温造即留下做自己的护卫,秘密与卫志忠策划,又召副将张丕、李少直分别宣谕圣旨。及至兵发褒城,以八百人为卫队,五百人为前军,进入兴元府衙分守诸门。温造下车即置办宴席,主管官员在厅堂设置帷帐,温造说:“此处狭隘,不足以宴飨士卒,移到衙门去吧。”坐定之后,兴元将士罗列而拜,卫志忠的军队环布在周围,温造说:“我欲询问新军去留之打算。可都往前来,旧军不得混杂其间。”慰问完毕,传话命兴元兵坐下,有未上前的,温造便令人抬着酒巡行。及至酒行一周,未上前者都上前了,卫兵的包围随即合拢。坐在地上的兴元兵士尚未省悟,酒席上有先察觉的,挥手令坐卒起身,温造传令呵叱,因而坐卒服帖而不敢动。温造便召唤坐卒,诘问杀害李绛的情节。卫志忠、张丕夹阶而立,拔剑呼喊“杀”。四周包围的兵士一齐冲上,兴元贼兵首领教练使丘铸等连同兵士千人,皆斩首于地,血流四注。监军杨叔元在座,慌忙起身哀求,抱着温造的靴子请求饶命,温造派卫兵将他拖出去,等候朝廷发落。敕旨杨叔元流放康州。那些亲手诛杀李绛的,碎尸百段,发号司令者斩尸三段,其余一律斩首。用其中一百个首级祭李绛,三十个首级祭王景延、赵存约等,并抛尸江中。温造因功随即加授检校礼部尚书。
大和五年(831)四月,入朝任兵部侍郎,因耳疾请求退职。七月,任检校户部尚书、东都留守,判东都尚书省事、东畿汝防御使。
温造至洛中,九月,诏令改授河阳怀节度观察等使。温造因河内土地肥沃,而民生凋敝,奏请开浚怀州古秦渠枋口堰,使用工役四万人,灌溉济源、河内、温、武陟四县田地五千余顷。大和七年(833)十一月,入朝任御史大夫。温造当初赴兴元府时,遇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便祭祷鸡翁山祈求天晴,一会儿疾风驱散阴霾,即刻云开雨霁。文宗曾听说此事,待温造入朝应对时言及,于是降诏封为鸡翁山侯。大和九年(835)五月,调任礼部尚书。那年六月病逝,时年七十,追赠右仆射。有文集八十卷。温造晚年积聚财货,一点也不散布施舍,当时人们颇讥笑他。其子温璋承袭官位。
温璋以荫庇入仕,屡次在使府任幕僚,做过三郡刺史。咸通末,任徐泗节度使。徐州衙兵号称银刀军,很是骄横。温璋到任后,诛杀其中凶恶者五百余人,从此军中畏惧法律。入京师为京兆尹,执法极严,豪强一时销声敛迹。正值同昌公主薨,懿宗发怒,诛杀医官,其家属宗族下狱者三百人。温璋上疏极力谏奏,认为刑法处置太过分,皇上大怒,贬温璋为振州司马。诏令发出,温璋叹息道:“生不逢时,死何足惜!”当天夜晚自缢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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